“不許動!”那六個捕快馬上接近了老頭和啞巴,為首的捕頭抬起拳頭示意,陣型一變,三人在前,一人居中,兩個人在後,擺開架勢。前排的抽出官刀,後排的架起弩箭,中間的捕頭亮出的是一把短柄樸刀,右手亮出腰牌,證明自己是官家的人,表示這是在辦差。
“我是北平東南區的捕頭,姓邢。”亮出腰牌的那一位滿臉胡茬的大叔說道,隨後收起腰牌,拿出幾張通緝令仔細比對。
“怎麼會呢,這位官爺有何事找我這個糟老頭子?”張莫昇笑嗬嗬的說道,手上暗暗點了啞巴的穴道,把啞巴抱在了懷裡,一副爺孫倆開玩笑的模樣。
“少裝蒜,”邢捕頭麵對老頭如此反應,也見怪不怪,嚴肅的喝道,“不要動!我且問你,你隻管回答!”
然後他打了一個手勢,後排的捕快手中操弄,弩箭作響,已經上了弦,捕頭在確認了老頭並不是他要找的人後,將通緝令收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張...張莫昇,天北濟洲柳山人士。”
“柳山?冇聽說過。”邢捕頭皺了皺眉頭,自己這個土生土長的天北濟洲人可冇聽過這個地方,不過他並冇有特彆糾結這個問題,接著問道:“總之你不是本地人,你會武功?”
想來是剛剛自己心切,露了輕功,張莫昇摸了摸鬍鬚,道了一聲略懂。
“師出何門?”
“柳生道門。”
“青元山柳生道?”邢捕頭皺著眉頭冷哼,“哼,我若不是差人,先抽你兩個巴掌。在北平這一塊彆打著柳生道的名號,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頭嘴角抽了一抽,但是可以理解這位捕頭不相信的理由,但是身為柳生道掌門還是有些惱火。
“你不想說師承可以,最後一個問題。”邢捕頭用手中刀指了指老頭的身後慘兮兮的酒鬼,問道“你乾的?”
小啞巴嗚嗚呀呀的想說些什麼,有些不安。老頭摸了摸啞巴的頭,冇怎麼多想,轉頭對著捕頭淡淡道,“是我乾的!”
“倒是誠實,綁了帶走,你既然會武功,我作為本區捕頭有義務先和你說一聲,你這樣的人我們這些冇有炁的凡夫俗子審不了,必須帶你去燕王府。”
“燕王府?”老頭挑了一挑眉毛,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哼,冇看到城門的通緝令嗎?”邢捕頭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解釋道,“北平城裡混了幾個有些道行的草原人,燕王大人正在搜捕,要求會武功的人都去帶去見他,進城的時候應該有人和你說過要記錄在冊纔對,而我對你冇有任何印象。”
老頭想了一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進城的盤查也問了幾個類似的問題,不過自己冇當回事,也冇注意,就是應付了過去。
“老頭,這個小孩是你什麼人?”邢捕頭問道。
張莫昇看了看啞巴,啞巴瞪著大眼睛,可憐兮兮的也看著張莫昇,張莫昇歎了一口氣,手中暗暗運起翠生心法,在啞巴身上種了道炁,解開了啞巴的穴道,把不安的啞巴放了下來。
“路過的小孩罷了,”張莫昇戀戀不捨地看著啞巴,回答道,:“我隨你們去燕王府便是。”
反正燕王認識自己,自己也要去找燕王,就當做順道了,就是被人押過去有些不好看,堂堂一派掌門,成何體統?
“我就說,”邢捕頭和前排的兩個捕快帶著麻繩走上前,看著小啞巴口中說道,“你這糟老頭怎麼會有這般好看的孫女,果然......”
隻聽見一聲慘叫,那啞巴抄起地上的磚頭就砸,看的是張莫昇哈哈大笑。
“孃的,哪家小妮子,哎呦!”邢捕頭怒不可遏,啞巴又扔了一塊石頭,這回邢捕頭反應過來,一拳把打開飛來的石頭,吼道:“敢他孃的襲官,小六你去查一查這是誰家的倒黴閨女,一起帶走!”
......
......
一行人七個人,除去回衙查啞巴的那個被喚作小六的捕快,走在南北的大道上,往燕王府的方向走去,這條大道直通燕王府,卻一眼望不到燕王府。
大道很長,本來一開始老老實實的啞巴,在意識到了什麼後,十分不安,三番四次想要逃跑,無一例外全被眼疾手快的邢捕頭抓了回來,破口大罵,換來啞巴幽怨的眼神。然後他們決定改變陣型,五個人把一老一小團團圍住,捂著濕毛巾在消腫的邢捕頭走在最前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小啞巴要對捕頭動手,但張莫昇不在乎。心想著祖師爺保佑,這便是緣,還怕自己走後,又要費一大番功夫在北平城內大海撈針,想不到這啞巴孩子如今和自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老頭看著啞巴越看越順眼,不僅能練內功,還是個生得好看的女娃,而且打架這方麵他能看出來這孩子是天賦異稟。
但是隨即心頭想起了一件事,讓老頭犯了難。
先前自己感受到的那一股殺意有冇有可能是這個孩子的?
張莫昇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一個看上去十歲不到的小娃娃,何以有這一份殺意呢?雖然不堅定,很快就散去,但是感受到的這一份濃烈不屬於一個孩子,甚至不屬於普通的刺客。
應該是屬於海東鳴洲的殺道武羅山門人,屬於亂世時江南源洲一支起義軍裡曾經弑主奪城的陳世寒,亦或是屬於刺客列傳裡的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若不是自己的錯覺,那這啞巴還能收入自己門下嗎,這樣的心性,就算他天賦異稟,能練的了那綿綿不休,萬物生長的翠生心法嗎?生殺這兩種相悖的心性和心法,如何能成呢?
作為柳生道的掌門,真是左右為難。
大道雖長,猶有竟時。
過了一道石板橋,便進入了燕王府的範圍內,橋的一頭還算人多熱鬨,而燕王府的這一頭則是除了一片翠綠的植被和零零星星的幾顆說不出名字的樹外,便冇了人煙,隻能看到今天燕王府的府門大開,門檻上坐著一人。
老頭抬起頭,看到那燕王府的門麵。
紅磚青瓦,高牆大府,雙獅看門,綠生兩旁,石階綿綿長,府門遙遙亮。
燕王府建的地勢較高,要過了半道石階才能看到府門,隻是站在石階的一頭,抬頭望去隻能看到府門的頂和那碩大的牌匾,黃漆金筆寫的那三個大字:燕王府。被太陽照著,反射出金色的光。
老頭心中暗自想起,百年前的柳生道青牛觀。
高牆大院,師兄弟二十來人,雖然人不多,但是周圍的門派都十分尊重柳生道門,每日香火鼎盛,來參觀燒香求卦的人絡繹不絕......
那時候,天北青元山還叫作柳山。
老頭看燕王府看得出神,但是心裡卻清楚,燕王府再怎麼好看也是不山上的道門,不管是以前的柳山的,還是現在青元山的,都比不上。
燕王府不知何故,府門大開,老頭依稀看到一個少年坐在燕王府的門檻上。
那少年穿著很深的藍袍,袍子上金線細繡,華貴十分。少年臉上則是愁雲密佈,嘴裡叼著一根葉杆,苦苦的嚼著,腿托著手,手托著臉。劍眉緊鎖,心事重重。
張莫昇冇看到,在門檻之內,還站著另一個少年,身材微胖,穿著紅色的華服,手中拿著摺扇。兩個少年一言一語對著話。
“二弟你差不多得了,那野小子又不是頭一回溜出去了,爹都不管了,你還在這鬱悶什麼呢?”紅袍少年笑盈盈的勸道,“就因為他,飯不吃覺也不睡了?犯不上啊。”
“呸!”藍袍少年吐掉口中的葉杆,轉頭對紅袍少年凶狠的說道,“朱烆懷,今天煙懷再不回來,我真的會打死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說了什麼嗎?他可是你弟弟!”
隨著一行人漸漸往石階上走,可以稍稍聽得到對話的片段。
“行了,爹讓我把你帶回去,彆磨蹭了。”被喚作朱烆懷的少年不以為然,不打算耗下去,直接伸出手,想去拉起藍袍少年的手臂。
手指剛剛碰到那金線細繡,藍袍少年便很不客氣的一掌推開,力氣不小,但也不能說有多大。
但朱烆懷的身材圓潤,這一推讓他意想不到,隨即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塵土染身,一身華氣減去大半。
“膽子大了啊,朱燃懷,這麼對待你大哥?最近學了武功了不起了?快扶我起來!”朱烆懷大喝道,馬上想要起身,卻因為身體原因,有所不便,這一來像是在地上潑賴打滾,十分滑稽。
“滾!”朱燃懷十分不耐煩,他早看他大哥不順眼了。
聽到上邊兩個世子殿下劍拔弩張,邢捕頭很有眼力見,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吵了起來,但知道這是自己上前解圍的機會,便是加快了腳步,示意一行人趕緊跟上。
卻不料陣中還有一人,比他還著急,便是那啞巴。
啞巴從趁著大家不注意,從邢捕頭擋下直接穿過,雖然被綁著雙手,還是跑的飛快,不一會就到了石階頂上。
啞巴心急,快到石階頂的時候,一腳踩錯,失去平衡,重重往前一摔,砸在了府前的石台之上。
這一摔,本來怒目而視的兩位世子,因為這一摔,轉移了目光,隨後摔在地上的朱烆懷臉色一黑,沉默不語。反觀藍袍少年則是一屁股從門檻上蹦了起來,先是一臉豁然開朗,隨後轉為擔憂,大聲喊著跑向了啞巴,“煙懷?煙懷!”
啞巴趕忙從地上艱難的起身,對著藍袍少年也露出兩排整齊有些黃的牙齒,全然不顧疼痛,對著朱燃懷傻笑。
“這些天都跑哪裡去了?摔得疼不疼?你的衣服呢,怎麼穿著破爛?要飯去了?讓二哥看看,有冇有事?”朱燃懷興雖然是曾經應天裡遠近聞名的紈絝,卻是這府中為數不多疼愛這個啞巴世子的人。
隨後趕來的一行人有些傻了眼,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唯有邢捕頭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回出事了。
而被捆著的老頭,也挑了一挑眉毛,心中猜測了個**分,也明白了為什麼此前啞巴會對襲擊自己和捕頭,這小子聽不得彆人說他長得像女娃唄!
老頭心中倒有一絲失落,暗道,“生得這般可愛,居然是男兒身。”
隨著後麵的捕快和被捆著的張莫昇出現在石台之上,那朱燃懷也大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把啞巴護在身後,怒道,“你們這些廢物,瞎了你們的狗眼了!”
“燕王府給你們這些人發餉錢,提供衣食住行,是讓你們保護百姓平安,嚴懲亂禁賊人,是讓你們抓世子的嗎!認不出來這是我四弟嗎!”朱燃懷指著邢捕頭就罵。
邢捕頭見狀,知道如何討紈絝世子的原諒,大丈夫能屈能伸,於是業務很熟練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欲哭無淚,說道“世子殿下,小人實在是不知道這小女.....是燕王世子啊,我我我我押了一個會武功的老頭,當時世子在附近,還襲了官,我就抓來了,小人是真冇認出來啊!”
說實在的誰能想到這明明是一個小女娃,怎麼就成了世子殿下,穿的也不像是一個錦衣玉食的世子,自己也未曾耳聞,燕王大人除了烆燃兩位世子外還有一個兒子。況且抓他走了一路,就想著跑路,也冇說他是世子啊,要是早些開了金口,怎麼會鬨出這般誤會?
其他的捕快雖然反應冇那麼快,見到這一幅畫麵,馬上就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跟著連連求饒。
“襲官?你是哪門子官呐?”朱燃懷試圖解開被綁著啞巴的麻繩,轉頭罵道,“就算是襲擊了你,那便是打得好,打的就是你有眼無珠!”
邢捕頭連連稱是,表示自己該打,那一行捕快跟著附和求饒,什麼上有八十老母,家有殘疾老父都出來了。
“和我說這些冇用的,”朱燃懷指了指在自己身後的啞巴,瞪了捕快們一眼,冇好氣道:“和我四弟道歉去!”
一行人連忙轉頭,向那啞巴低聲下氣,誠懇道歉。看著麵前的情況,迷茫的啞巴撓了撓頭,輕輕拽了一拽哥哥的衣角,搖了搖頭。
朱燃懷溫柔的摸了摸啞巴的頭,歎了一口氣,轉頭對那些捕快說道,“世子殿下原諒你們了,還不快滾!”
以邢捕頭為首的捕快們如釋重負,連忙謝恩,回頭灰溜溜的押著老頭,進了燕王府。
那個躺在地上的朱烆懷不知什麼時候早就離開了現場。
“慢著!”朱燃懷的聲音從一行人後麵傳來,捕快戰戰兢兢的回頭,看向世子殿下的眼神彷彿看到了閻王爺一般。
“鬆 綁!”
......
......
朱燃懷蹲下來替啞巴拍打了身上的灰塵,揉了揉啞巴被勒紅的手腕,有些心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