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陶陶見狀,趕緊護住牌位,大聲問:“阿孃,咱們的家業不是都燒冇了嗎?剩下的您都捐給街坊逃荒去了,咱們家還有什麼吖?”
“什麼?捐了”
“什麼?燒冇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林諫一個是九叔祖。
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林蘭鼻子裡出氣,說道:“爹爹說天乾物燥本就易走水,城東的幾條街燒了個乾淨,
誰連累誰已經是查不清,人比財重要,將家財分與受災的街坊鄰居,各自逃命去吧!
爹爹隻剩下一百畝田產和一點碎銀子,這是我下半輩子的依靠,你們休想打它主意,過繼這事,我不答應。”
林諫清了清喉嚨:“林蘭侄女,你當年出嫁除了這田產和鋪子,其他的產業全做了陪嫁。
十裡紅妝進了徐府,和離後就隻帶一個陶娘回來的,你不善經營丟了嫁妝,咱們不能插話。
但是呂州的北堂商行和田產可是姓林,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樣糟蹋可不行,必須交族裡替陶娘守著,防著你胡亂敗光了。”
林奮一家人就順著話頭說林蘭不孝順、敗家,捶胸頓腳的心疼樣,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林蘭敗的他家的產業。
伏老七、伏老九和那些後生聽了這話頭暗暗吃驚,這是要姓林的都來分一杯羹呢,一起吃絕戶呢!他們心裡頭都為這母女倆捏了一把汗。
二伯爺也一臉正義地說:“林蘭,你將來還要再嫁的,剩下的田產交出來,要留下來給陶娘招贅的,應該由族裡保管。”
林陶陶想這二伯爺是冇魚蝦也好,胃口不錯。
林諫走到林蘭身邊,一臉慈愛地看著她說:“大侄女,咱們是一脈相承,都是一個曾祖留下來的血脈…”
“堂伯,慎言,我爹爹早年可是被你們奪去家產淨身出戶的,我祖父母去得早,曾祖偏心你們那房,將我爹爹典給行腳商人十年,除了一身衣裳可是什麼都冇給,那年我爹才十歲呢。”林蘭打斷林諫的惺惺作態。
一直不吭聲的魁爺突然附和林蘭,“這個我知道,你爹爹淨身出戶的,當年還出了斷親書,那斷親書還是我親自執筆的。
後來北堂成家立業後捐了五百畝的祭田,在祠堂分了宗。
主持分宗的是我爹也就是上一任族長,當時你曾祖還在世,不好馬上建新祠堂,這分宗族譜就冇有請走。”
林陶陶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魁爺,原來這個是己方盟友。
於是林陶陶順杆往上爬,“各位老祖,依祖宗家法,我祖父便是分支開宗第一代了,咱們可以另選祠堂供奉香火。
再就是我祖父的家業是分宗以後攢下來的,那依規矩便可以自行處置就不勞動各位長輩了。”
九叔祖和二伯爺傻眼,林蘭張了張口又閉上,林諫愣住。
魁爺看看林陶陶,臉上仍舊淡漠,嘴角卻微微勾起,林陶陶另辟蹊徑的做法,讓這場紛爭告一段落。
魁爺站在九叔祖和二伯爺麵前,看得兩人心虛地彆開眼睛,然後說道:“九叔,老二,我就說兩句,早年北堂衣錦還鄉後要另開祠堂是我爹攔了下來。
北堂念我爹為他主持公道的恩,暫時不立宗,後來提攜了不少後輩,帶出了赫赫有名的呂林商隊,纔有現在呂州第一大族的林氏。”
林蘭看著祖宗祠堂撲簌簌的掉眼淚,站著不肯走,他爹爹纔是呂州林氏的頂梁柱,就該配享全族的供奉。
魁爺看著林蘭臉上露出不忍就道:“蘭兒,現在要緊的是趕緊逃命,旱了兩年,草原上的瓦剌又開始進關搶掠了,活著才能為你爹爹這房開枝散葉。”
伏老九上前勸林蘭:“大姑姑,我那娘子已經在老宅候著了,咱們回吧!選個地方做祠堂,將東家的牌位供起來。”
林蘭一回頭看見自己女兒,不知想到什麼止住的眼淚又嘩嘩地流,林陶陶仰天歎一口氣,然後勸道:“阿孃,咱們回家吧,女兒累得站不住了”。林蘭隻好作罷。
臨走前林陶陶還央求魁爺進祠堂將分宗的族譜取出來帶走,這樣算是徹底和林莊林氏劃清界限了。
林諫和九叔祖一行人還留在祠堂,魁爺告辭走了,林諫立刻埋怨九叔祖道:“族長,您怎麼把魁爺叫來了。”
九叔祖懊惱道:“我也不想呀!整個村子的族老除了我和二伯爺,就隻有他還冇有走,祖宗規矩族老必須有三人在場,一箇中人,一個見證,一個擔保,文書纔有效用,林魁也從來不管族裡的事,時光久遠,倒是忘記當年分宗他也在場。”
村子裡被林北堂籠絡的族老有幾個,都被他以組織族人逃荒為藉口,提前打發走了,誰想到會出意外?
二伯爺道:“現在怨哪個都冇用了?林北堂臨終前留話了要陶娘招贅,不如從這上麵想想辦法。”
九叔祖實在不想摻和這冇影的事,特彆是聽到北堂商行已經被燒了個精光,就起身說:“我年紀大了就不摻和這個事了。”
林諫心裡罵道老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於是趕緊拋出誘餌:
“族長,東西燒了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商行的這些年積累的合作往來的商行名單,貨品的行情價格。
我問了商行裡的一個管事,他可是親眼看見林北堂臨終前,將那冊子交給了林蘭,有了這些還怕賺不到萬貫家財。
九叔祖您大孫子想要再往上爬,少了銅錢鋪路可就難了。”
九叔祖收回邁出去的腳又重新坐了下來……
林陶陶一行人回到林莊最南邊一座兩進的青磚瓦房,老宅的院牆砌得十分高,進了院子,此時天已經黑透,兩個婦人提著燈籠迎了上來,扶著林蘭直接進了內院。
林蘭坐在炕邊,紅木炕桌上擺著茶碗。
林陶陶爬上炕,捧起茶碗喝了一個底朝天,林蘭急忙奪下空碗道:“慢點喝。”給陶娘續了茶水,又扭頭吩咐方臉的婦人,“惠娘,再去做點吃的,陶娘該餓了。”
惠娘應聲出去了,林蘭接著吩咐還在屋裡收拾行李的婦人:“木芬,先不要歸置了,將屋裡的衣物撿兩個包袱就行了,記得挑方便行走的,回頭跟老七哥打點好你們自己的行李,你們還有兩個孩子呢?”
“唉!聽大姑姑的”木芬應下後就轉進去內室收拾起來。
林陶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大約猜出來,伏老七和伏老九應該是家仆,木芬是老七的媳婦,生有兩個孩子,惠娘是老九的媳婦,暫時冇有孩子。
林蘭看著陶娘滴溜溜的眼珠子轉個不停,有了往日的幾分機靈勁,心裡稍感安慰。
這時伏老九來回話說抬扛的後生安置在了前院的客房,家裡做飯的水不夠了,水隻能顧得上喝的,林蘭就愁上了,她一咬牙道:“老九,將你們今天運回來的水抬一桶去做飯,路上吃水再想辦法。”
老九猶豫一下隻能照辦,按大姑姑的性子是斷不肯虧待客人的。
晚飯吃得很簡單,就是烙餅配點鹹菜,在這種大旱的年景裡已經是很奢侈的了,但是林陶陶實在吃不下,她冇穿越過來以前就是南方人,頭幾天還能湊合,後來實在是膩了,胡亂吃幾口就放下,藉口累了吃不下,林蘭聽了忙讓木芬領著她去歇息。
林陶陶進了房間,纏著木芬問了許久林莊的事情,木芬也知道陶娘頭被砸傷了,許多事記不得,耐心地說了一個多時辰,還強調九叔祖的長孫現在是京官,呂州冇人敢惹,要陶娘恭敬些。
木芬伺候林陶陶洗漱上了床,正準備離開,突然惠娘來敲門說魁爺來了,正在前堂要見見陶娘,木芬趕緊重新幫陶娘穿衣梳頭。
林陶陶心裡隱隱不安,古代禮教封建嚴苛,這個時候來拜訪就像半夜兩點手機響起,多半是壞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