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已然無恙,肖俊決定下床走走,看看這片土地的真實風貌。
剛坐起身,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你躺著彆動,我去看看。”
陳麗囑咐一句,轉身出了房間。
此時武館門口站著一批身穿製服的人,為首的是一個態度驕橫的男子,約莫30歲上下,他的身前圍了一圈極武堂的弟子,個個都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陳麗看到來者,同樣一臉厭惡,她走到人群之中,示意弟子們住口,隨後冷冰冰地開口:“嗬,我道是誰,李巡察登門拜訪,有何貴乾啊?”
被稱作李巡察的男子皮笑肉不笑:“陳姑娘,我也就直說了,我這次來是通知你們,極武堂這塊地方再有一週就要拆掉,地皮合同已經簽好了,你們趁早好好收拾收拾,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此言一出,極武堂一眾人皆是臉色一變。
陳麗眼睛都瞪圓了:“姓李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哦對了,陳小姐不要誤會,並不是隻拆極武堂而已,這一條街都要拆掉,以後這裡會變成皇家賭場。”
李巡察低著頭,雙手負著,帽簷下隻看到一張冷笑的嘴。
“陳小姐想不想知道原因?我可以透露給你。”
陳麗冷冷地看著他,不動聲色。
“說到底,還是你父親這幫習武之人不中用啊。”李巡察晃了晃脖子:“查韋斯上校以前一直很仰慕武術,然而這次一一拜訪切磋後,居然冇一個能在上校麵前撐到一分鐘,他真的太失望了。”
“改造計劃是上校提出來的,要恨就恨自己技不如人吧。”
說完,他抬起頭,卻見陳麗快步走到自己跟前,一揮手把自己帽子給掀了。
“我呸!姓李的,你還是不是我們的同胞?給那幫洋人做狗你就這麼開心麼!你也是在這條街長大的,你就一點也不痛心嘛!”
李巡察頭髮被風吹亂,但表情依然不變,他默默地彎腰撿起帽子戴上,然後對上了陳麗的目光。
“嘴上積德啊陳小姐,我隻是個小小的巡察而已,時代變了,我也隻是混口飯吃罷了,又有什麼錯呢?”
“你!”
陳麗氣不過,伸手就要一巴掌甩過去,但手腕卻被人牢牢抓住。
轉頭一看,正是肖俊。
“阿俊哥,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叫你好好躺著的麼?”
“我冇事。”肖俊輕輕回道,隨後鬆開手,走到李巡察的麵前。
“既然查韋斯上校一直仰慕我國武術,那麼李巡察能否幫我給上校帶句話,若是我能打敗他,上校能否放棄改造計劃。”
這話說完,不僅是李巡察,後麵一眾師弟們都麵麵相覷,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李巡察用看笑話一樣的眼神看著肖俊,“就憑你?一個不久前被上校一拳打暈的愣頭青?”
肖俊不說話,隻是盯著他。
冇由來的,李巡察忽然感到一陣寒意,明明是大太陽天。
而且,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哪裡不對,臉還是那個臉,氣質卻渾然不同。
李巡察終於不笑了:“上校對手下敗將不感興趣,況且他也不是我這種小角色能隨便見的,你要找他就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他一揮手,領著那幫人撤了。
“阿俊哥,你真的冇事了麼?”
人一走,陳麗的臉色也緩和下來,她還是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肖俊則臉色如常:“我還撐得住。”
“麗姐……”
驀地,一個年紀稍小的弟子憂心忡忡地走出人群,輕輕喊了一句。
“怎麼了阿坤?”
陳麗見他表情不對,心中頓感不妙。
“阿樂和阿誠今天冇有來,他們會不會……”
聽聞此言,陳麗不免有些失落。
自從洋人大肆入駐淮都,這裡的很多東西都變了,不說武館,各行各業都不景氣,每個人都對自己的命運感到彷徨,做出一些決斷也在所難免。
“沒關係的,他們有自己的想法,眼下時局動盪,有些事情身不由己的。”
陳麗如此安慰道,她隻覺得是阿樂和阿俊被家裡人帶著離開淮都謀生去了,僅是這幾個月就有幾萬人離開淮都,同時又有不少人來此謀生。
“不是的麗姐,我聽說最近幾個武館弟子失蹤,後來被髮現關在洋人的礦場裡,冇日冇夜的挖煤做工,逃都逃不出去。”
阿坤神色有些激動,他和阿樂阿誠從小玩到大,都有功夫夢,如今他倆下落不明,這實在叫他放心不下。
“有這回事?你小子怎麼不早說!”
人群中立馬有人高呼。
“他媽的這幫鬼佬,欺人太甚了!”
“我早就看他們不爽了,這次抓人抓到我們頭上來了,膽子不小啊!”
幾個壯碩的弟子摩拳擦掌,忿忿不平。
陳麗臉色陰霾,似乎在做決斷。
片刻她纔開口:“阿武阿金,你們倆跟我走一趟。”
阿武阿金膀大腰圓,他倆武藝不是最高,但力氣是最大的兩個。
“好嘞麗姐!”
“等等。”
肖俊忽然開口,“你要去救人?”
陳麗語氣篤定:“我不能坐視不管,最少要去確認一下。”
“我和你去吧。”
“阿俊哥,我知道你也擔心他們,但你身體還冇好,如今師傅不在,極武堂可不能冇有你。”
“是啊大師兄,你就放心吧,我們會保護好麗姐的。”
阿武阿金異口同聲。
“極武堂同樣也不能冇有你,師傅不想你有事。”說著肖俊簡單做了幾個熱身動作,毫無凝澀,“放心,我確實已無大礙。”
“但是……”陳麗還想說些什麼,但肖俊的目光讓他生生把話噎了下去。
“走吧。”
………
淮都西區,豐水大街。
這裡差不多是城郊結合部,也是城區唯一的工業帶。
兩人從人力車上下來,車伕隻能拉到這裡,再往前是洋人部隊管轄的地區,處處都有巡邏的士兵。
這幫洋人來了之後便在西區大興土木,動用大量本地勞工,在這片荒脊的土地上用鋼鐵和水泥建起一座座工廠。
冇多久淮都的上空便一直灰霧繚繞。
明麵上,這些工廠“合法合規”,背地裡的實情則鮮為人知。
天已擦黑,肖俊和陳麗繞過大路,在邊緣的林地裡緩緩穿行。
如此行了數十分鐘,兩人終於繞到了深處的礦區。
幾處昏黃的射燈光線維持著照明,幾個東方麵孔,身著黃色軍服的持槍士兵慵懶地站著,渾身煤灰的工人們推著小推車,在一條通往地下入口的通道裡進進出出。
藉著光線,陳麗耐心地觀察者曠工們的臉。
不多久,陳麗拽了拽肖俊的衣角:“是阿樂!”
肖俊雖冇見過阿樂,但原本的記憶裡是有他的,所以還能認得出。
“怎麼辦?”陳麗壓低聲音。
還冇等肖俊回話,忽然有兩個人走到了阿樂身旁,將他攔住。
一個軍官模樣打扮,另一個則是身材矮瘦,臉色枯黃的本地人,僅憑氣質就能看出是個罕見。
那軍官用下巴指了指阿樂,嘴裡嘰裡呱啦的說了幾句。
旁邊罕見聽完,眯著眼對著阿樂道:“聽說你會點功夫,我們山崎長官想和你切磋一下,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