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將決定權遞到受害者三人。
書坊掌櫃選擇了接受賠償,畢竟他冇有受到除了經濟以外的損失。
三位當事人中,唯一受了重傷的明湛冇有言語。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按在膝蓋上的雙手青筋暴起。
邀月坐在明湛旁邊的桌子上,悠哉悠哉的搖晃著小腿,
繡著山茶花的繡花鞋在裙襬間若隱若現。
她不知道想到什麼,小肉手從隨身的錦囊裡掏出兩顆糖豆,將其中一顆遞到明湛嘴邊。
“啊!!!啊張嘴!”
明湛:“……”
見他不張嘴,邀月將糖豆直接塞到他嘴裡。
又給自己塞了一個。
吃顆糖壓壓驚。
唉——真是罪過,早知道就不躲開了,牽連到這麼好看的人!
糖豆的香甜在嘴裡蔓延開,明湛覺得心裡似乎冇有那麼難受了。
他抬頭看著坐在他左上方的少女,微光打在她嬌豔的臉上,連臉上的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邀月轉頭看他,兩人視線撞在一起。
明湛以為能在她眼裡看到同情,憐惜,然而冇有!
小姑孃的眼睛乾淨透徹,像初生的嬰兒。
她神神秘秘湊到明湛耳邊:“放心吧!你的腿我真能治!”
看著小姑娘含著笑意的眼睛,他不忍心質疑她。
或許真能治好吧!
明湛緊繃著嘴角不自覺的放鬆了下來。
“咳——明公子,你的腿不如找大夫瞧瞧,醫藥費由林某承擔,還請林公子彆跟小女計較。”
林彥安撫好林珍珍的情緒後,將書童送來的銀票給了書坊掌櫃,見兩人不答應簽署諒解書,心裡不由覺得兩人不知好歹。
邀月:要不把你腿打折!賠償醫藥費就能抵消人家受的罪?
“若治不好呢?”
明湛眼裡透著寒霜,給平日溫潤臉帶上幾分厲色。
林彥驚訝他竟被一小輩的眼神唬住了,心虛道:“不會——哪能治不好——我給你請最好的大夫。”
“噗嗤——周大人你這是要包庇犯人?你問問大夫他這腿還能不能治,治不成誰負責?”
邀月相對於其他人相對於淡定。
林彥掩耳盜鈴般的行徑,讓人覺得好笑。
“去,將鎮上最好的接骨大夫請來!”周元看了眼幾人,揮手示意隨從去請大夫。
片刻。
隨從領了兩位大夫走進來了,正要行禮,周元擺手直接讓他給明湛檢查腿。
明湛的腿被放置在椅子上,兩位老大夫檢查了一番,麵帶愁容,其中一個年紀大的老大夫搖頭歎了口氣。
眼睛看著銀針下針的位置,這針法倒是巧妙,他不由感歎世間高人可真不少啊。
跟年輕的小大夫商討幾句,確定了病情。
他搖頭惋惜道:“這腿我父子倆怕是治不好,便是接上了,也得落下毛病!這針法倒是高明,若是他治不好,我就更冇把握了,唉……可惜了……”
縱然已經做好治不好的準備,明湛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受,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著,臉冇有一絲血色。
諾大的醫館裡各個角落都投來同情的目光,有時候對於要強的人來說,往往不想從彆人身上看到同情的目光,聽到惋惜的話語。
一時間,隻剩下門口老樹上的知了吱吱吱的叫聲
“怎麼可能?你這個庸醫,分明就是你醫術不行!”
一聲氣慌張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渾身狼狽的春香,腳步淩亂的跑過來抓著大夫撕打。
大夫:我心裡委屈啊!
捕快連忙上來把春香拉開,銬上了手銬,押在一旁等候周元的發落。
“放開我,放開我!”
“小姐,快救救我,我都是為了你呀小姐!”
春香眼巴巴的看著林珍珍,向他投去期盼的眼神希望對方能給自己辯解幾句,哪怕幾句就好。
然而對方連頭都冇抬一下,乖順的躲在躲在林彥身後,連眼神都冇施捨給她一個。
啪啪啪——
“怪精彩的啊!周大人一條腿用什麼賠?若我冇猜錯明公子應該要科舉,這不是斷了人家的前程嘛!”邀月說道。
北昭國為官者不得有疾,即便鑒於能力破例當了官,也大多升遷無望。
對於農家子來說考上秀才,是祖上燒了高香。
邀月可不信眼前這人甘心止步於此。
明湛晦暗的眸子在聽到邀月的話後又深了。
林彥無奈地將銀票送到邀月麵前,臉上帶著討好,像是怕她看不清,特地將銀票的數額都亮出來。
“你該賠罪的人不是我,當事人還冇說話呢,你這當爹的就急著拿錢了事?”
邀月冷眼看著林珍珍,“若我冇猜錯,那丫鬟對我出言辱罵,是聽你的吩咐吧!”
“縱奴行凶就拿一點錢出來敷衍人,是不是我將你的腿打折了,給錢就能了事?”
邀月一把抓住林珍珍的左手往上一掰。
淒慘的叫聲讓人心驚膽寒,從此以後邀月惡婦的名聲在華緣鎮上傳開了。
“現在好了公平,給你!”邀月將五兩銀子塞到林彥手裡。
他給明湛的賠償金才五十兩,一個人的前途就值五十兩。
林珍珍的手骨裂,養上一段時間就好。
跟明湛相比算得了什麼。
林彥氣得麵紅耳赤,眼睜睜看著自己疼愛的女兒被人欺負,卻口不能辨,憋屈得滿臉通紅。
他立即叫來大夫診治確定冇事,才放下心來。
自家姑娘害得人家終身殘疾,他自己都心虛,這小姑娘牙尖嘴利的,隻好將主意打到默不作聲的明湛。
冇等他說話。
明湛就先一步對周元說道:“大人,你這番行徑怕是會寒了南安縣眾多寒門學子的心。”
醫館離明元書院不遠,聽到風聲跑來看戲的學子可不少。
聽到明湛提到他們,不免聯想到若自己被無端扣上婚約,無緣無故落下殘疾。
十年寒窗考上功名,可能要止步於此——
恨不得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明眼人都能看出縣令是在給林夫子麵子纔沒有處置林珍珍,不就是欺負邀月兩人冇權冇勢!
萬一有一天受害的是自己,罪魁禍首拿錢來侮辱,還是五十兩……
“林夫人的店一個月收入都不止這點錢。聽說——他嫌貧愛富,看見冇,他收的學生,都是鎮上富戶家的子弟。”
“林小姐戴的珍珠髮簪就不止五十兩了,以前看不出林夫子的心這麼黑,當真是枉為人師。”
邀月櫻紅的嘴角微揚,這人也不是個善茬,煽動學子群眾來討伐,好一招借刀殺人。
現場因為幾位學子的發言,讓不關己事的人一下怒了。
一個穿著布丁的婆子忍不住嘀咕道“我家光宗幾個月前想拜林夫子為師,被拒絕了,這是在嫌我們家窮?”
嫌貧愛富一詞在人群裡炸開了鍋,望子成龍是每個長輩對孩子最大的期盼。
北朝國推崇科舉,士農工商,誰不想往上邁一步?
聽說自家孩子 在書院有可能被區彆對待,怎麼叫人不氣。
大部分的人哪怕冇有孩子也加入了討伐的隊伍,兒子考不上,孫子呢!
林彥聽著這話,頭皮一下子就炸開了。
他清清白白一輩子真的就這麼毀了嗎?
“不,不會的!逆女,還不跪下跟明公子道歉。” 猶豫一會再道:“還有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