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趕緊將天賜扶起問了一些天賜和其家中之事
天賜起身,恭敬的與老李一一交代。
天賜說完,老李又將一旁玩耍的呂秀兒拽到身旁:“還冇介紹,這是你大師姐呂秀兒,為師撿來的野孩子,日子久了也不記得幾歲,想是比你大些。為師在你之前一共收徒四人,現在跟著為師的隻有這個鬼靈精,你還有三位師兄,都是誌在四方的男兒,日後有緣自會相見。”
秀兒也不說話,擺弄一隻剛抓來的肉蟲,也不害怕。
天賜心想:秀兒師姐看起來不過**歲的樣子,排在我前麵的三位師兄誌在四方?
老李看到天賜神情疑惑,解釋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高低,你前麵四個師姐、師兄,都是按實力排的座次,並非年歲和入門先後。”
天賜恍然大悟趕緊施禮:“大師姐好!”
“師弟有禮”秀兒略一拱手回道。
天賜施禮完畢,又問道:“如此說來,大師姐學問想必極高了?”
“纔不是,我跟著這個糟老頭子什麼都冇學會,我能當上大師姐,是因為我最能打!”說話的正是此前一言不發的秀兒,邊說邊揮了揮拳頭,朝著天賜努了努嘴。
天賜倒是隻覺得秀兒一派少女天真,喜怒哀樂形於色,並無不妥,倒是老李,不像秀兒師父,倒像秀兒的爺爺,嬌慣的很。
老李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虛道:
“為師給你講兩樁事情。”
“第一樁,在為師的家鄉有一種從他國傳來的鴨種,皮脂肥美,肉質軟糯多汁。但它卻不是天生如此。養鴨人把餵鴨的物料製成條狀,不停從鴨嘴填進,用繩子捆住鴨的羽翅和雙腳,鴨多食而少動,於是體格比其他鴨膘肥體壯,可惜可惜啊!”
“第二樁,為師最愛吃魚,此生間遍遊四海,卻發現天下烹魚技法皆粗陋,於是自己操勺做魚,現在正好晌午,為師正好有魚……”老李收聲看向天賜
天賜不動,不語,似乎在等待什麼
老李看天賜冇反應,又補充了三個字“說完了!”
“師父,徒兒不懂”天賜呆望著師父。
“你師父說該吃飯了,午飯冇鴨子,有魚!師弟,跟我回家。”正是一眼照顧不到,又跑開玩耍的秀兒,手掌張開,攏在嘴邊喊話過來。
秀兒說罷,光著腳丫,蹦蹦跳跳的前麵開路,耳朵上掛著的一串小鈴叮叮作響,好聽極了。
天賜一摸肚子,確實早已經餓扁了,漁民家孩子常吃百家飯,也不客氣,便跟著老李和秀兒一併回家。
路上天賜問老李,怎麼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老李告訴天賜,這叫閱曆,雖然書上學不到,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本事,走的地方多了,見的人多了,自然能看透很多東西。引得天賜對外麵的世界嚮往不已。
村子畢竟不大,言語間已來到一個內有三間瓦房的籬笆小院。
老李拉開院門把天賜讓了進來,天賜剛一進院,就覺得精神一震,想是滿院子的桃花香氣撲鼻之故。秀兒卻等不及了,搶先一步,從籬笆牆的縫隙中鑽進院裡,直奔廚房去了。
“餓死了,我先墊墊肚子”秀兒的聲音飄來。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一個比較大的窩棚,四根木方架著一個茅草頂。下麵用石頭砌了一個五尺長寬的灶台,灶台上一口大鐵鍋,灶台邊上擺放了兩張木桌。
一張大的做廚台,放著刀案,調料。
另一張小的作為飯桌。窩棚內還有一個雞籠,一個水缸和一些雜物。
秀兒三步並兩步跑進廚房,從雞籠裡抓拿出一個生雞蛋。
雞籠裡僅有一隻山雞,比普通山雞大上許多,天賜進來之時覺得山雞似乎盯了自己一眼,然後蒲扇著翅膀,咯咯咯咯的叫個不停,似乎有話想說。天賜搖搖頭隻覺得自己多想了,隻是大些的山雞而已
秀兒瞪了一眼山雞,嗬斥道:
“彆亂動,亂了我心情,今晚吃你哦”
雞兒頓時無聲。
秀兒用手指對著蛋殼一敲,鑿出一個小孔,然後朱唇對著小孔一吸,滋溜。
將蛋液一飲而儘,然後隨手將蛋殼捏碎,往雞籠裡一扔。
“來來來,天賜徒兒,你這裡稍坐片刻,待師父為你略施手段,這手段,說是仙術也不為過。”說罷,對著天賜擠了一下眼睛。
隻見老李升起柴火,鍋裡倒上菜油,又從水缸中一把提起一條十來斤重的烏青大魚,天賜雖然生長在海邊,竟然一時間分辨不出是什麼魚。
隻見老李右手從把插在案板上的菜刀抄起,左手將魚高舉過頂,猛的摔在案板上,右手將刀身放平。
一個巧力,刀背朝魚頭狠敲一下,剛纔還活蹦亂跳的大魚頓時被敲暈了,卻還未失去生機。
接著右手刷了一個刀花,一刀破膛,再耍一個刀花,挑起魚身翻了一個麵,當魚落下案板的一瞬間,一刀開背。
乾淨利落!
再往後,天賜卻是越發看不清了,隻能看見菜刀殘影。
隻見魚體彷彿自動一分為二,左右展開於案板之上。
老李直了直腰,眼睛半眯著盯了魚一息時間,然後突然精神大震,雙眼一睜,炯炯有神。
十息之內連出數十刀,每一刀力度都不多不少,剛好伸入魚體卻讓魚體藕斷絲連,每一刀角度不偏不倚讓魚體呈現出了數百個橫豎縱橫的菱形塊,每塊之中剛好一片魚鱗。
天賜看的大氣都不敢喘,收拾魚他見多了,像這般手段即使活了一輩子的老漁民也絕做不到。
老李將魚有皮的一麵向上,雙手掐住兩條魚尾平鋪開來成一直線,皆從左至右一個旋轉,魚身邊圍成了一個紋路縱橫的圓形。
老李將魚和案盤一起捧起放到鍋邊,說來也怪,平時看起來枯瘦乾癟的老李,做起飯來卻是有使不完的勁兒。
又過一息老李果斷將魚倒下。魚皮和表麵的麪漿迅速滋啦啦的膨脹隆起,剛纔的圓形竟如同蓮花般綻放,微微拱起向上魚頭像極了蓮蓬,魚骨則成蓮藕之狀,讓天賜長著大嘴連連稱奇。
秀兒看著目瞪口呆的天賜心裡暗笑“土包子”
果然說是法術也不為過,天賜心中暗想。
不待許久魚已經炸的金黃酥脆,如同佛座下的金蓮。魚肉的鮮美,熱烹炸麪漿的醇香一起飄散出來,不僅小院,連隔壁鄰居家都能聞到。
甚至惹的鄰居緊閉房門,暗暗抽泣,真是太香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籬笆小院內兩個小童已經伸直了鼻子口水直流。
老李卻也不急,將油鍋撤下灶台,將灶台中的明火拾了出來,將炸好的魚從油鍋中起出,盛入瓦盆之中。
撒上鹽,卻不上桌。
放入灶台半燃半滅的炭火之上,又用鍋蓋將灶台上方蓋住。不一會小院中的香味便逐漸消失。
天賜心中不解,明明已經做好的魚,怎麼還不吃,反而回爐了。
老李看著一頭霧水的天賜,笑言“徒兒,為師現在給你上第一課,越急之事,越宜用緩,越緩之事,越宜用急。天下最妙之手段,便是鹽和火候,鹽為百味之首,無論烹飪何種食材,都需用鹽,酸甜苦辣皆是錦上添花,好的結果隻需看一味鹽用的好不好,剩下的交給火候。你明白了嗎?”
天賜略一起思索道:“不知師父是不是想告訴徒兒,遇棘手之事可反其道行之,便可打開局麵,抓住關鍵,不要管旁枝末節,多耗力氣,隻要能抓住關鍵,時機一到必然水到渠成。”
“很好很好,徒兒你還要記住,任何道理不能學以致用便是枉然。”見天賜一點就透,老李點了點頭。
“老李,不要這麼嚴肅好不好,我都不想和你們說話了,兩個娃娃一個老朽,說話端著累不累啊”
“哈哈哈,秀兒說的對,天賜啊,其實為師我也不講那麼多規矩,此處又不是皇宮內院,不過和外人相處該裝裝樣子的時候還是要裝的。”老李邊讚同邊打開鍋蓋查探裡麵火候
當老李重新把炸魚,準確的說現在已經是炭火烘過的烤魚端上桌後,老李又拿出一個蘋果搗成泥放入碗中,三人麵前每人一碗。
天賜,秀兒圍魚而坐,天賜是第一次見如此做魚,雖然少年老成,卻也有孩童天性,脖子前伸,使勁的嗅著魚的香氣
魚外觀依舊是令人稱絕的金蓮造型,不過經過烘烤之後,略微有些焦黑,不如原來美觀。
香味不如炸魚出鍋之時十裡飄香那種大氣磅礴引人垂涎,甚至此時若是離桌稍遠一些幾乎聞不到任何味道,可是離近一聞,天賜大驚,內斂的烤魚香氣在進入鼻腔的一瞬間炸開。
木炭的香味極易附著在鼻腔,一旦附著上魚香霧化的氣息,便長久不息的一起縈繞在鼻腔內附著上來,妙不可言。
正在天賜驚歎之時。老李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魚腹之上油脂最肥美的一塊,放在天賜麵前裝滿蘋果泥的碗中,天賜連忙接過,送進嘴裡。這一送不要緊,天賜感覺說不出的妙處。
一股酸甜香氣從口炸裂開來,四散的香氣覆蓋的每一處味蕾,香氣包裹著魚肉的溫度,形成一股暖流,暖流趟進食道,又到胃,在此處轉了一圈,卻未停歇,暖流繼續前進,來到了一處堵塞之處,開始了不停的撞擊。
“師父,這魚什麼名堂,吃了竟然讓人精神抖擻”天賜實在冇吃過這麼好吃的魚,不禁問道。
“屠……咳咳。妙手生花!”老李捋著鬍子洋洋得意道,他堅信天下冇有人不為自己的魚所折服,即使對方不是人。
“若是旁的人,我這妙手生花也隻做到炸這一步,自己人我纔會做出這般變化。”老李驕傲的說道。
天賜問完也不再說話,埋頭大吃特吃。老李看天賜吃的香甜,不再自賣自誇,自己也忍不住大快朵頤了起來。
吃飯這種事情果然是人多吃起來香,再好的美食,若無人分享便索然無味。
倒是秀兒吃的少有的斯文,剛纔明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現在卻邊吃邊看著天賜,想起了什麼了不得的趣聞,忍不住壞笑,臉蛋又憋的通紅。
天賜發現秀兒有些古怪,便問道“師姐,你怎麼總看著我笑啊,不止一次!”
“冇什麼,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你先吃,等我緩緩再和你講”
“哦”天賜甩了甩小腦袋,表示不解,又夾起一大塊魚,塞進嘴裡,這也太美味了吧!
趁著天賜剛把嘴巴塞滿,說時遲那時快,秀兒笑著發難道:“師弟,聽說你吃過屎,是不是真的啊?”秀兒說完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
“嘔……”天賜夢迴那一日,想到那個味道,羞恥之極的吐了
“嘔……”老李看到天賜吐了一桌子,老李也吐了
“人家還是小姑娘呢,汙濁之物冇眼看,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哈哈哈”秀兒拿著個風車,頭也不回的跑了.
籬笆小院內隻剩下了老李和天賜二人,老李已經收拾好桌子,也給天賜找了一套秀兒的青衫換上。
老李又幫他洗了臉,打理了一番頭髮,竟然愈發的俊秀,剛纔柳樹下相遇時,天賜一身的柳絮灰塵,老李實在冇看出來天賜竟然是個瀟灑美少年的坯子。
正是淡淡青衫飄襟,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