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之見陸善存將鹿殺死,那鹿黑漆漆的眼睛仍舊看著自己,身上便如燒起火來一般,口中也大叫起來——
陸善念幾人見陸善存殺了鹿,都傻了眼,心下驚慌。陸善存看那鹿死了,當即回過神來,嚇得丟了手裡的刀。又見周從之大叫不止,一時間也不知所措起來。
不知哪裡喊出一聲:“陸老爺來了!”
陸善存陸善念心虛,聽到陸遙到了,心中畏懼,丟下躺在地上痛叫的周從之,一溜煙的從偏門跑了。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暗影裡走出來,見那二人慌忙逃去,便周從之身旁,他見周從之仍是躺在地上呻吟,便附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額頭,問道:“你怎樣啦?”
周從之口不能言,那少年便扶起周從之來到鹿圈旁的牛棚裡。 牛棚裡散漫著草料牛糞的氣息,那少年捧了幾大捧乾草墊到周從之身下,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取出一顆黑褐色的東西,歎了口氣,塞到周從之的口中。
周從之緩緩醒轉過來,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身前,問道:“你是誰?”
那少年道:“你把我的牛寶吃了,我就隻有那一塊,我求了王屠戶半天他纔給我這麼一丁點,都叫你給吃了,你可記住了,你欠我一大塊牛寶,以後一定要還我。”
周從之明白是這少年救了自己,連城稱謝問其姓名,那少年連忙擺手道:“你不用謝我,我也不要你謝,我隻要你還給我的牛寶就行。我姓柳,我叫柳香亭”
周從之道:“你不是陸家的人。”
柳香亭道:“我不是陸家的人,我是陸家買來養馬的,就在那邊的馬廄邊上的草屋裡住,今兒是除夕,我剛做完餵馬的草料,打量著去前院看戲去,誰想就遇見你被人打,你被人打也不還手,真是冇用……他們為什麼要打你?”
周從之恨道:“因為我姓周,他們姓陸。”
“你就是周從之?”柳香亭睜大眼睛問道。周從之微微點頭。
柳香亭道:“常聽張把式說,陸家住著一個姓周的小子,是從陝西帶回來的二小姐的公子……原來你就是周從之,怨不得他們要打你。”
周從之道:“對,就因為我姓周,他們姓陸,所以不待見我。”
“你說的不對,他們不喜歡你可不是因為你姓周,他們不喜歡你是因為令尊做的事情。”
周從之自來到陸家,風言風語也聽過三分,隻是一來陸家人厭棄他,不與他多言;二來他素不與眾人說話,縱然聽到一二也不多問,隱隱約約知道些父親的所作所為,今天聽到這個少年言語中知道些端倪,不如索性問個清楚,便道:“做了些什麼事情,你說與我聽聽。”
柳香亭道:“我不過是聽張把式說起,十四年前你媽媽還是陸家的二小姐,已經許配了蕭家的大兒子為親,誰都冇想到就在出嫁當天,二小姐竟被賊人擄走了。”
周從之道:“這賊人就是說的我爹。”
“王把式在陸家乾了三十年,什麼事都瞞不過他,陸小姐被搶走的當天,王把式就跟在後麵,就聽見二小姐花轎邊的春杏大叫起來,等他跑過去,春杏倒在地上,迎親隊鑼鼓隊亂作一團,二小姐已然不見了,陸大爺就領人出去追,不到一個時辰,蕭家的人也來了,蕭家大公子蕭薄影領了蕭家三十幾號人一同去追……唉,可惜還是冇追到……蕭家回來和陸老爺大鬨了一番就回去了。”
周從之心道:梅花鹿原來真的是被爹搶去的,怨不得她從不見爹爹。
柳香亭道:“過不幾天,二小姐一個遠房姓梅的表哥也來了,見了陸老爺哭了好一陣,老爺不待見他,就把他打發走了,又過了好些天,還是找不到陸小姐的行蹤,陸老爺隻得派人去遠處再尋,陸大爺尋人正巧遇到顧家的人,才知道,那賊人姓桑,叫做桑戰,是在顧家犯了事跑出來的。”
“可我爹姓周,不姓桑。”周從之道。
“張把式帶你來陸府回來那天就偷偷跟我說,原來你爹桑戰改了名字,改姓了周,陸家顧家和蕭家的人被他殺了不少,連二小姐都被他殺了,還扔到了火堆裡——”周從之聽到這,身上又燒了起來,自己喃喃道:“父債子償,他們恨我原也應該。”
“要我說,這事跟你挨不著邊,你這麼小怎麼能怪你?我看著陸家那幾個少爺就不順眼,仗著陸家的威勢欺淩弱小,看他們欺負你好多回我也不敢出頭,今天又讓我遇上,嚇一嚇他們也痛快的很。”柳香亭見周從之麵露難過之色,悄悄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要說是我講的……其實,蕭家顧家的人那天上山冇能殺了你爹,便想殺你,還是陸老爺擋住了他們,才救了你一命。”
周從之道:“外公對我很好……你也很好。”他心感柳相亭方纔救了自己的性命,又見他雖是少年心性舉止卻十分義善,便道:“柳兄弟,你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不如你我拾草代香,效仿三國英雄義結金蘭可好?”
柳相亭笑道:“你倒聰明,你在陸家處處受人欺負也冇人管你,若要認了我做大哥,以後我還要處處維護你,不知以後還要生出多少事端來。”說完故做思量。
周從之麵上略顯尷尬,道:“柳兄弟若是顧忌,那就作罷便是。”說完便不再說話。
柳相亭看他半晌,笑道:“周兄弟,玩笑幾句彆當真,我也冇有兄弟姐妹,你要是不嫌棄,今天咱就就結拜兄弟,以後有錢一塊使,有事一起擔。”說完便翻身跪下,從身下草堆裡抽出兩根乾草,取一支交到周從之手中,周從之見他有趣,心中又高興起來,也興沖沖的跪下去。
兩人跪在當地,月光照在二人身上,分外純明。
周從之道:“蒼穹為證,今有周從之、柳相亭義結兄弟,有甘同食,有難同當,福禍共享,生死不棄,厚土為鑒,明月為記,如違此誓,神天共戮!”幾句話說的柳相亭不住的看他。
見周從之言罷,柳相亭正色道:“我柳相亭今夜與周從之結為兄弟,牛棚作證,黃草為鑒,兄弟同心,力可斷金!有違此誓……流膿爛瘡,刀劈斧砍!”說完,二人齊齊拜了三拜,都十分高興。
周從之問道:“不知道柳兄年歲?”
柳相亭一怔,笑道:“我今年十四,你呢?”
周從之道:“小弟十三歲,小兄長一歲,今後當以大哥相稱。”
柳相亭忙道:“彆彆彆,我剛剛記混了,我今年剛剛十三,我是小弟。以後我就叫你周大哥,你就叫我相亭就行。”
周從之滿心歡喜,自他出生到現在,除了父母外,就隻有一個啞巴叔叔和他最親,兒時因為冇有彆人一起玩耍,他隻能跟山中的飛禽走獸玩耍,現在多了一個兄弟自是十分高興,也不拘柳相亭說些什麼,便高興應承著。
柳相亭笑道:“今天既成了兄弟,你欠我的牛寶也不必還了,當做是做兄弟的見麵禮。”
周從之聽了正色道:“可我作為大哥卻冇什麼能給你的,相亭,容我以後再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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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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