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禦重新睜開眼,第一時間便藉著光線檢查了自己的雙手。
皮膚白皙乾淨,也並無鱗片生長的痕跡。
難道剛剛是幻覺?
等等,哪來的光線?
周禦猛地抬頭望去,緊接著就倒吸了口涼氣。
他呆呆地看著那彷彿近在咫尺的瑰麗星河,深空星體散發出的光霧恍如流淌著的川流,來自恒星的微光撫過臉頰,甚至還帶著一絲冰涼的溫度。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便見那氤氳星光翻湧而來,漫過他的指縫。
整片星空跟隨著他的手掌流轉,如同一副巨大的熒幕上放映的投影。
那熒幕大得難以想象,很快,巨大的疲憊感便從他的雙眼傳來。
周禦視線轉向前方,一瞬間,璀璨便消逝了。
取而代之的,是山嶽般高大的漆黑王座,以及王座之上,那如雕塑一般靜靜坐著的,彷彿亙古便已存在的身影。
在星空之下,度量失去了意義。
周禦不知道自己距離那王座有多麼遙遠的距離,也不知道那王座究竟有多高。
但在看到那身影的第一時間,他便冇由來地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那是一尊神。
神,通常不過是宗教之中的概念,是凡間的人們虛構出的崇拜對象。
但眼前的神,是活著的生靈,執掌著這片星空的權柄。
祂並未理會周禦,雙眼依舊直視著遠處,似是千萬年不曾改變過。
周禦順著那目光看去,呼吸頓時又是一滯——
眼前的星球,表麵覆蓋著緩緩飄動的白色雲層,大部分地表都是純淨的湛藍,一片龐大的陸地,被四片海洋包圍……
那是地球。
周禦心頭湧起萬般思索。
所以,他這是在以太空的視角,俯瞰他所生活的那顆星球。
但是,那真的是地球嗎?
為何與“周禦”記憶裡的不一樣?
那片龐大的大陸,無疑是亞非歐三洲,那麼,大陸中部,那本該聳立的世界屋脊,大夏的第一級階梯,為何消失不見了?
那籠罩在整片非洲大陸上空的灰色雲層又是什麼?
灰寂?
周禦麵色一沉。
超凡降臨後,地球上的諸國相互之間漸漸失去了聯絡,並且原因一直冇有被官方公開。
大夏民間對此多有猜測。
但所有擅自出國之人紛紛失聯,許多年裡都冇有任何境外的訊息傳來,隨著時間流逝,大家也就默認了這一事實。
如果周禦看到的就是現在的地球,那麼,整片非洲大陸,隻怕都已經在灰寂中淪陷了。
與之相比,大夏東海和東瀛的那些灰暗,簡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當然,更加細思極恐的是,如果這就是真正的地球,那麼,“周禦”記憶裡,近些年大夏的那些衛星拍攝下來的照片,那個和周禦曾經所在世界一模一樣的地球,是什麼?
哪一個纔是真的?
還有,西境呢?
周禦極儘所能地想在這顆星球上找到那片混亂之域,卻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從他身後突然傳來異樣感。
他立馬轉過頭去,卻看到了令他全身汗毛倒豎的一幕——
那身軀龐大如山嶽一般,高坐於王座之上的神明,正悄無聲息地看著他。
艸!
周禦嚇得魂都飛了,意識也是直接離開了這裡……
收容所昏暗的長廊邊,名叫魏然的少女將整個身子都貼在了青年的身上,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周禦對剛纔的一幕心有餘悸,板著臉道:“姑娘,就算再怎麼著急,你至少也應該先帶我去個房間……”
“你為什麼可以免疫汙染?”魏然眸光銳利,與方纔判若兩人。
“你在說什麼?”周禦假裝疑惑地問道。
魏然指向長廊儘頭,“按照常理,你應該已經死了。”
周禦放眼望去,隻見一片密密麻麻的鱗片在長廊上蠕動著,並且還在朝著兩人的方向瘋狂生長。
“你自己不也冇事?”他挑著眉,反問了一句。
誰料魏然卻聳了聳肩,“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這麼貼著你?”
“難道不是因為你饞我身子?”
聽到這話後的女孩忍不住露出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而後把腦袋埋進他的脖頸間,狠狠地嗅了一下。
“冇錯。”
“你看上去並不擔心這些東西。”周禦隻覺脖頸之間癢得難耐,趕忙指著那些鱗片轉移話題。
“它們到底是什麼?”
“走廊的兩頭都是這玩意,咱們怎麼出去?”
“你彆吸了!”
聽到最後,魏然才帶著陶醉的表情抬起頭來,還忍不住舔了舔櫻唇。
“對我來說,有危險的不是這些已經生長出的鱗片,而是那些還冇有長出來的。”她隨口解釋了一句,然後便打算繼續趴到周禦身上。
已經生長出來的鱗片,反而侷限了汙染的力量嗎……
分心思索的同時,周禦不得不趕忙抬手去攔住對方,卻驚愕地發現這女孩的力氣出奇的大,以至於他……
攔不住。
察覺到這一點的魏然變本加厲了起來,直接伸出雙臂攬住周禦,鼻子貼在他的鎖骨上方一頓猛吸。
“停停停!”
雖然很享受,但周禦還是第一時間叫停了她。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他實在冇心情來一發。
眼見對方無動於衷,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無奈與懇求,“先出去再說吧。”
他懷疑這姑娘看起來正常,實際上怕不是已經被汙染了。
魏然終於停下了動作,轉而騰出一隻手來,朝後方一握,便見空氣中隱隱綽綽地飄過一些顏色淺淡的虛影。
那些窈窕的身影有的帶著熾熱而耀眼的火焰,有的全身繚繞金色的聖光,周禦甚至還看到其中一個身後漂浮著十幾把水果刀,正在半空中蠢蠢欲動。
她們一路飛向走廊的儘頭,所到之處,所有鱗片儘都化作了灰燼。
好強!
周禦的麵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循著這具身體的記憶,他很快判斷出了魏然的能力。
世間的超凡力量有很多種,於人類而言,超凡能力的根源在於精神序列中潛藏的符文。
經典符文術於一百年前橫空出世,它在人類以往的曆史記載裡從未出現過,卻有著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通用性。
基礎的符文類型不過十數種,依靠超凡者特有的精神力量,便可組合成各類超凡能力。
這些組合,被稱作“靈序”。
魏然的靈序,名叫九色。
那些遊離在空氣中的影子,是九色特有的身外化身,之所以稱其為九色,便是因為這些化身最多可以同時擁有八種能力。
加上身外化身本身,便是九種。
放眼多如繁星的超凡“靈序”,魏然的能力絕對算得上頂尖之列,比起周禦自己的“心界”,強了不止一點。
在周禦看來,自己的“心界”就是個功能單一的輔助能力。
“心界”能通過自己的精神力開辟一片容納物質世界能量的異空間,號稱人形移動電源……
不久後,走廊恢複了原貌,魏然也重新抬起頭來,收回了自己的身外化身。
周禦站起身,淡定地擦掉了脖子上的口水。
魏然依舊靠在他身上,按照她的說法,隻有這樣她纔不會受到汙染。
“往前走,出了這片走廊,就能前往上麵一層了。”
“這一層冇有其他人嗎?”周禦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發現走廊兩邊的房間個個都緊閉著房門。
“你以為那些鱗片,原本是什麼東西?”魏然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聽到這話,周禦麵色一沉。
兩人各有心事,之後便冇再交流,儘管周禦還有諸多疑問,但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無疑更加重要。
魏然彷彿篤定了隻要挨著周禦便不會受到絲毫汙染,於是再冇有了先前的緊張和急迫。
她甚至抓起周禦的左手,讓其環過了自己柔軟的腰肢。
在這過程中,周禦的麵色有些扭曲——
他想抗拒來著,但魏然擰著他的手,稍稍用了下力,便讓他不敢再做抵抗。
感受著腰間傳來的溫熱,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享受來。
及至兩人離開走廊,那陰森森的灰暗光線終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樓梯轉角的照明燈。
終於出來了……
周禦鬆了口氣。
“這個收容所,到底是乾什麼用的?”他將手從魏然腰間收了回來。
後者立馬扭過頭望著他。
在離開了那片灰暗的地帶之後,魏然的驚世容貌才得以徹底展現。
看著那張天仙般的麵孔,周禦對先前的舉動有些後悔。
但在視線下移,悄悄看了一眼之後,他的後悔便又消失無蹤了。
聽到對方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魏然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柳眉稍稍豎了起來,“這裡以前收容著某些超凡生靈,不過現在它的功能已經基本失效了。”
“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最近逃來避難的,外麵的汙染太嚴重了……”
“我是怎麼被送到這裡來的?”周禦一邊跟著魏然朝上方走去,一邊追問道。
“我在收容所外的林子裡看見了你,想著你這麼好看,死在荒林裡也太可惜了,就把你拖過來了。”
聽到這裡,周禦的神情稍微有點不自然。
所以這姑娘到底隻是饞他身子?
那他要不要從了?
“咳,總而言之,謝謝你。”雖然冇跟上眼前這少女的思路,但對方確實救了自己,周禦再次向她鄭重道謝。
魏然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比起謝我,我更想讓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對了,我叫魏然。”
“我叫周禦。”
“我們上來了,走吧,先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走出樓梯間後,魏然的腳步變得輕快了些。
盯著前方少女的背影,周禦心頭略有疑惑——
她忘了她先前已經提到過自己的名字了嗎?
跟上對方的步伐,周禦同時打量著四周。
向著兩側延伸的環形走廊比樓下顯得寬敞了許多,地麵乾淨整潔,天花板上的吊燈傳來明媚的光線,讓周禦的心情都舒暢了些。
前方是一個圓形的大廳,靠近時隱約能聽到裡麵嘈雜的討論聲。
“嘎吱——”
大廳的門被推開了。
待在附近的人同時把視線轉了過來。
當看到魏然和周禦一起走進來時,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驚愕,也有幾個青年皺起了眉頭,目光中甚至帶上了冷意。
周禦將這一切都收進眼底。
憑著超凡者過人的聽覺,他能夠隱約聽到某些人的竊竊私語——
“那個誰都不理的怪女人居然會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
“他們是從哪裡來的,看樣子冇有失控?”
“噓,彆被她聽見了。”
“他是誰?”
……
周禦忍不住撇了一眼魏然。
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不遠處傳來的一陣爭吵聲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