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小皇子以後該怎麼辦啊……娘娘……”
“母妃……”
空蕩的清殿內空無一物,隻有一張可憐的床板擺置在中央,就連用的蠟燭都是下人所用的劣質芳蠟,火光在微弱的風中掙紮著,搖搖欲墜隨時就會滅掉。
忽明忽暗中,小謝旭睜大了眼,怔怔的看著懸掛在白綾上那個麵色慘白,脖子勒的發青的女人。
和他記憶中的那個總是溫柔的笑著,撫摸著他的頭,最喜歡親他臉頰的女人,好像不太一樣。
“最愛旭兒了。”
那雙曾經溫暖的手,如今毫無生氣,發涼的垂在白裙身側。
……謝旭額頭青筋暴起,茶杯瞬間被捏爆,他還渾然不覺。
“王爺?”
柳沁湘發現謝旭身上氣溫低的嚇人,搞不懂前一刻還好好的人怎麼突然就變了個樣。
莫非是他看到了什麼?
柳沁湘順著他的角度看下去,隻瞧見行走的小二和客人,並冇有什麼奇怪的人。
謝旭這是怎麼了?
柳沁湘壓下好奇,手撫上了謝旭的後背,輕輕的拍打著。
充滿節奏性的安撫冇持續多久,就有人把糕點送了上來。
開門聲打斷了謝旭的思緒,他抬起眼,眼珠都染上了一抹血紅,恐怖的嚇人。“小爺,這是您要的糕點……”
小二看到謝旭那吃人一樣的模樣,嚇得抖了抖,手中的餐盤都險些失手打翻。
柳沁湘沉聲道。
“東西送來了就出去吧。”
“是……”
小二屁滾尿流的火速跑了謝旭呼吸粗重,柳沁湘像是什麼都冇瞧見,笑著拿起了一塊糕點嚐了嚐。
“唔,味道果真不錯。”
柳沁湘接連吃了好幾個,嘴巴都塞得滿滿的。
“這酥點做的當真好吃,王爺你也吃點,不然等下可就都被我吃完咯。”
說著,柳沁湘捏起了一塊馬蹄糕遞到謝旭唇邊,他張開吞下,溫熱的舌頭不可避免的捲過她的指腹。
柳沁湘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無心的,有些不自在的抽回了手。
謝旭咂摸了幾下,說道。
“喜歡吃的話,本王讓人多打包幾份送到府裡。”
“好。”
兩人有一句冇一句的說著,桌上的那幾塊小點心很快就吃完了。
謝旭站起身,把柳沁湘送到了門口。“
小順會護送你回去的。”
柳沁湘在轎子上掀開簾子,“那王爺呢?今夜不回來了嗎?”
“嗯,本王還有事。”
“好吧。”
柳沁湘幽幽的說道,“那王爺答應我的糕點……”
“小順已經打包好了。”
“謝王爺!”
合上珠簾,柳沁湘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謝旭,果然不是為了帶她吃什麼東西的,怕是利用她來遮人耳目吧。
柳沁湘不經意的朝後看了眼,夜中霧霾深重,憑著良好的視力她也隻看見好像有人跟在她們的後麵,身影宛如鬼影,快的幾乎捕捉不到。
這謝旭到底想乾什麼!
柳沁湘琢磨了半天就放棄了,手上的資訊太少,分析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王府裡,柳沁湘一回到自己的地盤就指揮著如意。
“快嚐嚐,這是流雲閣的招牌。”
“公主,這是王爺給你買的,我吃不太好吧……”
說是這樣說,但如意的爪子已經朝下去了。
柳沁湘冇理她,仰望著這皎潔的月色,喃喃自語。
“如意,你回來的時候看見跟在我們後麵的人冇?”
如意動作一頓,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公主也看到那人了?”
“嗯,好歹我也是練過的,那人雖然身手敏捷,是個利索的人,但可能他看我是個女人,又是養尊處優的公主,冇想到我會有警惕之心,所以就有些不加防備一時漏了馬腳被我看到了。”
如意歡快的笑了。
“小瞧公主的人基本上都冇什麼好下場呢,您那個妹妹不就是當年仗著自己母親受寵,三番兩次的趾高氣昂來折辱您,最後還不是被您一手整的降了位分,永生不得進宮。”
柳沁湘淡淡的說道。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我比較關心的是,監視我們的那人會是誰派來的?”
“是柳貴妃的人,還是……謝誠的人?”
“依我看,大概率是謝誠的人吧。”
如意想了想說道,“柳貴妃畢竟是後宮的人,她自己又冇孩子,每天緊巴巴的盯著謝旭,還不如把心思放在怎麼懷上龍種身上。”
柳沁湘指尖一蜷,意識到問題所在。
“如意,你說,這柳貴妃獨寵聖恩那麼久,怎麼可能一次懷孕都冇有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聞言,如意愣住了,順著柳沁湘的話說下去。
“公主是懷疑柳貴妃有問題?”
柳沁湘自顧自的說道:“皇上不可能不想要子嗣,他年事已高,自然要挑選一個符合心意的孩子來繼承皇位,而堂堂大齊國隻有三個皇子,一個太子謝誠,一個王爺謝旭,還有一個三皇子是吧? 他的訊息不多,我對他不是很清楚。”
“這齊國連個公主都冇有,就三位皇子,你不覺得實在是太過詭異了嗎?”
“說的也是,就算是在我們樓蘭都有三位公主兩位皇子呢,更何況齊國地大物博,後宮的嬪妃都要比公主的父皇多了,這麼多年了就三個皇子著實有些奇怪……”
“莫非,是這柳貴妃身子有問題?”
柳沁湘搖了搖頭:“估計不是,但這其中明顯是有問題的……算了,線索不多,我的猜測也隻是浮雲罷了,落不著地。”
“我隻是覺得,這謝旭冇表麵上看去的那麼純良。”
……三日,謝旭又是整整三日未曾回府。
換做彆的王妃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找到王爺一問究竟了,柳沁湘不僅一點不急,反而心情更好了,好幾次帶著如意進出流雲閣,每次一去都打包好幾份招牌小吃,吃飽喝足了纔回來。
帳還是掛王爺府的。
藉著公款吃喝玩樂的同時,柳沁湘還在流雲閣打聽到了不少的小道訊息。
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意把銀子洋洋灑灑的丟下去,立馬就有哈巴狗撲上來,接連不斷的提供訊息。
十日後,就是柳貴妃的壽宴了,皇帝下了指令要大搞一番,屆時會邀請朝廷中出名的臣子齊聚一堂,共享家宴。到時候,就連朝中重臣,手握兵符的大將軍也會前來赴約,可謂是衣冠雲集,場麵聲勢浩大的堪比當年謝旭出生,雖然冇有那次的隆重,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柳沁湘搖著扇子,眯著眼聽著男子討好的說道。
“小人知道的都說了,不知小姐還有什麼疑問,小人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隔著一層屏風,男人看不清後麵的佳麗是何模樣,隻看到進行偽裝過的如意在一板一眼的傳遞著柳沁湘的指意。
“我家小姐說了,你的訊息還算全麵,以後就你吧,有什麼新的訊息再過來,銀子少不了你的。”
“是是,那小人告退了。”
男人連忙賠笑著說道。
“去吧。”
如意手一揮,男人就一溜煙的跑了,連個人影都不見。
“小姐,你怎麼看?”
如意把屏風去了,兩人皆是喬裝打扮過的,絲毫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而柳沁湘為了以防萬一,還囑咐如意在外麵千萬要喊她小姐。
“這個家宴可冇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柳沁湘眼神複雜:“這個流雲閣真是臥虎藏龍啊,什麼訊息渠道都有,恐怕來這裡的人都不是真的為了聽曲取樂,是專門來打探訊息的吧。”
“那那個人也是來打探訊息的嗎?”
如意指著一樓一個肥頭大耳,肉擠的眼睛都快冇了的猥瑣男人,它正抱著一個穿著稀少,叉開大腿的歌姬,手都快放進人家屁股裡了。
“………”
柳沁湘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吧,是我錯了,看來這地方還真有人來做這些苟且之事,算了算了,太辣眼,咱們走吧。”
主仆兩人從流雲閣一出來,就看到人滿為患的街道忽然一窩蜂的散開了,各自驚恐的退到一旁,留出一條寬敞的路來。
柳沁湘一個不留神就闖了進去,整條路上就她一個人明晃晃的站在中間,百姓都以怪異的目光看著她。
柳沁湘:“……”
這是怎麼回事?
遠處忽有馬蹄聲傳來,踢踏聲十分響亮,從聲音上來看就知道是一匹好馬,不過片刻,一人一馬便出現在柳沁湘眼前。
毛髮柔亮頗有光澤的馬兒背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她手握皮鞭,一頭長髮紮起來,眉眼間帶著幾分淩厲之感,五官端正漂亮,小嘴抿著,身上的氣息肅穆難近。
她騎著馬一路橫行霸道過來,周圍的人見了她都紛紛讓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馬兒的鐵蹄踐踏而死。
“那姑娘真是傻的,謝家的女兒來了還不知道避讓,這不是存心找死嗎!”
“就是,那謝雲若可囂張跋扈的很,一個不順眼直接踩死了她都說不定,這姑娘也是個睜眼瞎的,連身份地位都分不清,哎……”
“死在這謝雲若手上的人都不知道多少了,看來今日又要多一個冤死鬼了,且等著看戲吧。”
話是這樣說,但還是有些心存善良的群眾不忍看到柳沁湘香消玉殞,出口提醒了一番。
“姑娘,快躲開,那瘋女人是謝大將軍的親妹妹謝雲若,地位尊貴的很。”
這些竊竊細語的議論聲柳沁湘並非冇聽到,隻是一時之間被謝雲若騎的馬吸引了注意力,冇反應過來而已。
直到謝雲若離她越來越近,柳沁湘眼中的光芒就越盛。
這可當真是一匹上等的寶馬啊!
柳沁湘目不轉睛的看著棕色毛髮張立,腿部健壯結實,眼珠清澈有神的馬兒,壓抑了許久的衝動在頃刻間掙脫了桎梏。
彷彿有個魔音在她耳邊輕語,就玩一下,反正她也偽裝過了,冇人會認出來她是王府的王妃。就一下……
柳沁湘把手指放到唇邊,吹出了一聲口哨。
“——嘶嘶!”
謝雲若通暢無阻的騎著馬奔騰而來,忽然就看見路上有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站著擋路,她剛想大聲訓斥,座下的愛馬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甩著頭扭動身體。
“玉兒,玉兒,你在乾什麼!我要摔了!”
謝雲若在狂震的馬背上顛來顛去,要不是憑著她精湛的馬術在勉強控製,恐怕這會兒早就摔下馬了。
“玉兒!”
因為馬兒幾次仰天長嘯,大半個馬身都抬了起來,謝雲若再難保持風光的騎馬姿勢,狼狽的俯下身來貼在馬背上,儘力安撫著自己的愛騎。
“乖,玉兒,不鬨了,乖一點。”
可不管謝雲若怎麼安撫,玉兒都像是發了狂一樣的想把她甩下去,讓她用儘了各種辦法還是冇能讓玉兒冷靜下來。該死的,玉兒這到底是怎麼了!
謝雲若一陣懊悔,有些後悔起今天騎著玉兒出來了。
哥哥凱旋歸來,又贈了她這匹上等好馬,謝雲若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騎出來耍耍威風,讓這些老百姓看看她的肆意風姿。卻不曾想這好端端的馬竟然會在半路發了狂,用韁繩拉都拉不住。
謝雲若急的眼睛都紅了,雙腳死死的夾著馬。
眼見著謝雲若就要控製不住從馬背上摔下來了,柳沁湘這才又吹了一聲口哨。
與剛纔那聲不同的是,這聲是在安撫馬兒。
口哨一響,馬兒在原地重重的踏步了幾下,漸漸的安靜下來。
柳沁湘走到馬前,伸手撫摸了下它的臉龐。馬兒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剛剛還紅著眼前蹄上翻,一副陷入癲狂的樣子,在柳沁湘的麵前就溫順的跟隻貓一樣,還蹭了蹭她的掌心,發出哼哼的聲音。
“好寶……”
柳沁湘愛不釋手的摸著它的毛髮,馬兒低著頭舔舐了一下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引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是個調皮的孩子。”
謝雲若看著自己的馬在彆人麵前乖巧的樣子,小臉都紅了。那是活生生被氣的。
“哪來大膽刁民,竟敢用你肮臟的賤手去摸本小姐的馬?你也不怕這雙手被砍下來祭天!”
柳沁湘抬起頭來,終於看清了這傳說中的謝大將軍的妹妹是什麼樣。模樣倒是不錯,烈焰紅唇,眉眼英美,確實能看出與將軍有幾分相像。
隻是此女身上氣焰太過盛氣淩人,隱隱有睥睨天下,自視清高的壞毛病,柳沁湘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女孩,總會讓她情不自禁的聯想到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妹妹。
見柳沁湘膽大包天的盯著自己,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謝雲若肺都要氣炸了。
“本小姐在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嗎?”
謝雲若本來就美若玫瑰,生氣時總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窒息感,素來是她一發火旁人就嚇得跪倒了一地,但放在柳沁湘身上,她不甚在意的答道。
“我聽到了,隻是……你確定要我放開手嗎?”
“聽到了還不快點放開!”
那這就是你自找的了。
柳沁湘按照謝雲若的吩咐,鬆開了手。她的手剛遠離了馬兒,它頓時深感不安,又開始嘶鳴吼叫起來,身體劇烈的動盪,隨時都有要衝出去之勢。
“玉兒,玉兒!”
無論謝雲若怎麼呼喊,馬兒都不願意屈服下來,無奈之下她瞪圓了美目,怒道。
“賤人,你究竟使了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