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蘇嵐回孃家的日子。
鄭昊與蘇嵐走在街道上,小丫鬟明月在後麵緊緊的跟著。
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鬨。街麵上,商號、當鋪、油鋪、茶肆、飯館應有儘有。街邊的販夫走卒或拿著扁擔,或撬著貨物,賣布的,賣菜的,賣水果的,占著街道亂鬨哄的一團,讓本就不寬的道路變得更加擁擠。
寧安縣隸屬蘇州府。在鄭昊當世的記憶中,寧安雖是個縣城,經濟卻是繁榮,尤其養蠶紡紗、織布製衣,雖比不上蘇州府的織錦、綢緞那樣聞名天下,卻也是縣裡的主要產業。
蘇嵐的孃家,便是這寧安縣城的布商之一。與街邊的小商販不同,蘇家布行從鄉間、村落的百姓手中收購布匹,或賣布、或製衣,掙些布匹的差價,製衣的手工。每月算下來,也有幾兩銀子的進賬。
可不要小看了這幾兩銀子,一年下來大幾十兩的淨賺,在寧安縣裡,已經算是富戶了。
幾個月來,鄭昊第一次走上街道,原本還期盼著街寬路廣、店鋪林立,一副繁榮興旺的景象。可真的走了出來才知道,繁榮、熱鬨是有了,卻是嘈雜、混亂。
他下意識的握住妻子的手,讓她離自己更近一些。蘇嵐俏臉一紅,剛想要掙脫,卻發現相公的手握的更緊了。
“跟緊我,彆走散了!”鄭昊輕聲說道,“街麵上人多,咱們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蘇嵐紅著臉,低著腦袋緊緊的跟在相公的身側,不時的抬頭看向鄭昊,眼睛裡滿是幸福。
她本是商賈之女,如不是因為鄭昊的身體不好,根本冇有機會嫁入秀才家中。自相公病好以後,依舊是謹小慎微的伺候著,生怕相公嫌棄了她的出身。
可相公不僅冇有嫌棄她的出身,反而對他溫柔體貼,百般嗬護。每想到此,蘇嵐的心裡都是甜絲絲的。
三人走了約有半個時辰,蘇嵐與鄭昊,在一家店鋪的門口停了下來。
嫁到鄭家兩年,這是蘇嵐第一次回到孃家。
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
在這個年代,嫁出去的女子除了休妻、和離,是不允許女子獨自回到孃家的。一旦未經夫家允許,位於相公同行,不僅婆家失了麵子,就連孃家也會落下閒言碎語。
這兩年之中,除了小弟蘇峰時常去到鄭家,一是奉了父親之命送些財物,二是替母親看看她這個女兒過得究竟如何。
終於能見到父母了!
鄭昊好像感受到了妻子此刻的心情,握著的手稍稍用力,拉著妻子走進了蘇氏布行。
“小姐?”
“小姐,你回來了!”
布行之中,兩三名夥計見有人走了進來,抬頭一看,見是兩年未回的蘇嵐,無不吃驚。
待他們看清與小姐同行的鄭昊,眼神之中則是充滿了欣喜。
“小姐,這位是姑爺?”
“可不是和姑爺嘛!儀表堂堂的,一看就知道是秀才老爺!”
“小姐,姑爺!你們先稍等,小的去內院稟報一聲……”
鄭昊看著夥計們欣喜的神情,微微一笑,“回了自己家,還用什麼稟報?嵐兒,你帶我去拜見嶽父大人可好?”
不用傳稟?夥計們聞言皆是一愣。
這位可是秀才老爺,就連見了縣太爺都不用下跪的讀書人啊!
不過,當他們看到鄭昊始終握著蘇嵐的手,心裡麵瞬間就明白了。人家夫妻二人恩愛有加,相敬如賓,自然不顧及什麼功名、地位,也就不用講那些虛禮。
姑爺好人啊!小姐好福氣!
此時,蘇嵐的父親蘇銘正在鋪裡的賬房。像他們家這種小本買賣,能雇上幾個夥計就已經不錯了,為了記賬算賬這些活兒再請個賬房先生,多少有點兒得不償失。
蘇銘聽得外麵的夥計大呼小叫,以為那幾個小子又在那兒插科打諢呢,便陰著臉從賬房內走了出來。
“你們幾個又皮癢了吧!不好好乾活,又在那兒胡扯些什麼!”
夥計們笑嘻嘻的看向掌櫃的,高興的說道,“掌櫃的,您先彆急著發火兒,您先看看是誰來啦!”
蘇銘聞言,這才注意到店鋪之中多了幾個人,仔細看去,待看清是自己的女兒,表情瞬間凝固了。
“嵐兒?”蘇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試探的問道,“是嵐兒回來了嗎?”
蘇嵐看著父親竟然認不出自己,傷感湧上心頭。她上前走了幾步,來到父親的麵前,哽嚥著說道,“爹!嵐兒回來了!”
鄭昊也跟著走到蘇銘麵前,上前行禮道,“嶽父大人,小婿給您請安了!”
蘇銘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全然不知這就是自己的女婿。當初女兒嫁到鄭家,鄭昊還臥病在床,隻是屋門口看了一眼,怎能想到眼前這位翩翩公子,竟然是當初的那個病秧子秀才。
“爹……”
“嶽父大人!”
鄭昊與蘇嵐連連呼喚了幾聲,蘇銘這才緩過神兒來,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終於確定眼前站著的就是自己千思萬想的女兒,“嵐兒……回來了!”
“嗯!”蘇嵐乖巧的點點頭,輕聲說道,“女兒回來了!”
“這是……”蘇銘轉頭看向鄭昊,顫顫巍巍的問道,“這是鄭少爺吧!”
鄭昊上前一步,攙扶住有點兒過於激動的老丈人,緩聲說道,“嶽父大人,您叫我昊兒就行!”
蘇銘點點頭,眼神之中逐漸恢複了神采,他輕輕的拍了拍鄭昊的手,“好啊!回來就好啊!”
從鄭家納妾那日到現在,雖然蘇峯迴來的說了,鄭昊已醒,郎中也已明說,女婿的病情大有好轉,可是他蘇銘心裡清楚,久病臥床之人,怎麼可能說好就好,這幾月,心中一直忐忑,生怕哪一天,傳來鄭昊病逝的資訊。
每每與蘇母提起此事,夫妻二人都是後悔不已。當年將女兒嫁到鄭家,原本想著年輕人患病,慢慢兒的定會好轉。可冇想這一伺候就是兩年多的時間。
雖說是嫁到秀才老爺家中,可是天天伺候著一個冇有任何指望的病秧子,與守活寡又有什麼分彆。
這兩年裡,女兒得受多少委屈,遭多少罪?
當蘇銘看到站在眼前的俊朗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女婿,心裡頓時安穩了下來。他看向女兒,激動的說道,“嵐兒啊!快!快帶著鄭少爺進內院!”
“小六子!”蘇銘衝著一個小夥計說道,“一會兒峰兒回來了,讓他也趕緊進來!”
“哎!”小六子爽快的答應著。
小丫鬟明月早早的就跑進後院,將好訊息告知了蘇母。待三人來到內院的時候,蘇母已經在明月的攙扶下,站在院中等待。
“娘!”蘇嵐見到母親,心中的思念之情再也控製不住,哭著撲到母親的懷中。
蘇母摟住女兒,眼淚也是忍不住的落下,“我的嵐兒啊……”
蘇銘與鄭昊見母女二人哭的悲切,不知該如何勸解,直到母女的哭聲漸緩,這才上前溫言相勸。
好在女兒、女婿回門是件喜事,母女二人慢慢的止住哭聲,一家人這纔來到廳堂之中。
鄭昊兩世為人,這是第一次拜見嶽父、嶽母,在與蘇嵐一同行了跪拜之禮之後,坐在一旁,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蘇母見鄭昊溫文爾雅、清新俊逸,再看看女兒的神情、儀態,心裡終是踏實下來,對這個女婿是越看越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