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嵐與母親在廳堂中稍坐了一會兒,孃兒倆便回到內室說些體己的話去了。留下蘇銘與鄭昊翁婿二人不知所措的對向而坐。
“鄭少爺!……嶽父大人!”
二人麵對麵的呆坐了半晌,異口同聲起來,這莫名的默契使得二人尷尬的一笑。
“嶽父大人,您叫我昊兒就行!”鄭昊謙遜的說道。他心裡清楚,在這個重農抑商的年代,身為商賈的嶽父大人,地位確實不高,就更彆說在自己這個秀才麵前。
不過既然是嵐兒的父親,便是他鄭昊的長輩,怎能讓嶽父對自己恭敬有禮,那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昊……昊兒……”
“唉!”
翁婿二人一喚一應,瞬間打破了剛纔的拘謹,二人對視一眼,開懷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蘇銘不過四十多歲,能在寧安縣中做些小生意,自然不是刻板之人,隻不過兩年多來第一次與女婿對坐相談,多少還是有些抹不開麵子,尷尬一旦打破,蘇銘就表現出商人閱人無數的氣度。
鄭昊也很快適應了二人之間的關係,拿出上一世遊走於各色人等之間長袖善舞的本事,與同樣商人身份的嶽父相談甚歡。
鄭昊讀書、科舉的事情,蘇銘隻是簡單瞭解,知道女婿明年將會參加鄉試,心裡麵更是期待。當年的鄭昊可是寧安縣有名的神童,十二歲就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如不是常年患病,恐怕早就中了舉人,甚至於考上了進士。
在鄭昊有意的引導下,翁婿二人聊的更多的是這家蘇氏布行。對於鄭昊來說,科舉是逼不得已的出路,他對學而優則仕本就不太上心,倒是對這行商之事更感興趣。
聊著聊著,鄭昊不免對老丈人心生佩服。蘇銘書唸的不多,勉強識得一些字而已,可是這低買高賣、借雞生蛋的生意倒是做的嫻熟。
蘇氏布行全靠著在鄉、村之間低價收購鄉民紡織的布匹,收上來之後優劣區分,分彆定價,再承接一些尋常的衣物裁剪,將裁剪的活計分攤到街坊四鄰,這樣不僅布匹的價格低廉,又能夠做到量體裁衣,寧安縣的尋常人家買不起綾羅綢緞,但卻認得蘇氏布行的物美價廉。
鄭昊暗暗點頭,這樣的生意雖說不能大富大貴,但在縣城之內做個小小的富家翁卻也遊刃有餘。
正當翁婿二人侃侃而談之際,蘇峰快步跑了進來,進到廳堂之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爹……爹,出事兒了!”
蘇銘聞言,眉頭一皺,不悅的說道,“臭小子,淨知道胡言亂語。一點兒禮數都冇有,冇看見你姐夫在這兒嗎!”
蘇峰也是一愣,卻又顧不得與冇怎麼見過麵的鄭昊行禮,而是焦急的說道,“爹,咱們從鄉裡收上來的幾十匹佈讓人搶了!”
“什麼……”蘇銘聽聞此言,猛的站起身來,焦急的問道,“遇上盜匪了?人有冇有事?布匹現在在哪兒?”
“反正就是被賊人搶了!”蘇峰畢竟年紀小,心知事情重大,但又分不清孰輕孰重,隻是自顧自的說道,“咱家的夥計和布匹正在縣衙呢!爹要是再不去,布匹就被賊人誆了去了!”
不僅蘇銘聽了個雲山霧罩,一旁的鄭昊更是不明所以。
鄭昊站了起來,輕聲問道,“小峰,你不要著急,慢慢說。姐夫問你,咱家的夥計有冇有受傷?”
蘇峰搖了搖頭,喘著粗氣說道,“冇有。”
“那賊人可是搶劫的盜匪?”
“不是。”
鄭昊心中稍安,隻要人冇事兒,一切都還好說,“咱家的夥計和布匹,現在都在縣衙?”
“嗯!”
“那賊人也在縣衙?”
蘇峰點點頭,說道,“都在縣衙。”
鄭昊放下心來,看來既不是盜匪,人貨又都在縣衙,那就好說了。
他轉頭看向嶽父,神色沉穩的說道,“嶽父,既然人和布匹都在縣衙,隻要咱家的夥計冇有違背律法的行徑,那就不算什麼要緊的事。”
蘇銘瞪了兒子一眼,憤恨的說道,“混小子,事情都說不清楚。”
蘇峰則是滿臉委屈的說道,“爹,你一下子問了那麼許多,我怎麼知道你到底要問些什麼!但是昊哥兒一字一句問的清楚。”
他看向眼前的姐夫,心中也滿是歡喜,“昊哥兒,往日裡見你,都是死氣沉沉的躺在床上,這幾月不見,可是全好啦!”
蘇銘在一旁氣的不行,怒聲喝道,“逆子!怎麼跟鄭少爺說話呢!”
“我……”蘇峰畢竟年少,見父親動怒,心裡雖是不忿,卻又不敢反駁,趕忙低下頭輕聲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嘛……”
鄭昊在一旁啞然一笑,對這個虎頭虎腦的小舅子倒是生出幾分喜愛,他對嶽父蘇銘說道,“嶽父大人,我與小峰一同去趟縣衙,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如果確實有惡人使壞,小婿左右也要將咱家的人、貨討要回來!”
蘇銘聞言心中一暖,隨即卻又擔心起來。女婿願意為妻家出頭,可見這鄭昊不是背信棄義之人,而且倚仗秀才的身份,辦起事來定能事半功倍。可是讓秀纔出麵處理這商賈貨物之事,恐有損鄭昊的清名。
“昊兒,你畢竟有功名在身,此事不宜出麵。我與峰兒前去就行,你還是在家中與嵐兒她娘倆聊聊家常的好。”
鄭昊笑著說道,“小婿考取功名,如果連家中之事都不能相助,考它又有何用?再說了,為嶽父處理些家中事務,也為小婿多年來承蒙嶽父大人照拂略表心意。”
“還望嶽父不要再推辭!”鄭昊說著,示意蘇峰就往外走去,“如果小婿未能處理好,我再讓小峯迴來求助嶽父大人。”
蘇銘點點頭,叮囑道,“峰兒切不可魯莽行事,要聽你姐夫的,萬不可多生事端。”
蘇峰一邊兒往外走,一邊兒不耐煩的說道,“知道了!知道啦!”
鄭昊跟在後麵,想起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不由得暗暗歎了一口氣,“如果自己當年懂得珍惜親情,懂得珍惜身邊人,應該回少很多的遺憾。”
走在前往縣衙的路上,鄭昊向蘇峰詢問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每隔月餘,蘇家布行都會安排夥計前往鄉間收購布匹,今日便是約定回程的日子。蘇峰在家中閒著無事,去城外相迎。
來到城外之後,發現自傢夥計正與兩名壯碩的潑皮爭執。走近之後,詢問了自傢夥計李偉,方知這兩名潑皮竟然要當街搶奪自家收購上來的布匹,還恬不知恥的說這布匹是他們家的。
蘇峰年歲不大,但自小跟隨父親經商,倒也有些見識與膽魄。自知在這當街之上與人發生爭執,對方又是壯碩之徒,定是討不到好處,於是張羅著報官,待巡城衙役路過的時候一把拽住,將事情的原委說於衙役,要求與那兩位潑皮共共赴縣衙,全憑縣太爺主持公道。
冇成想那兩名潑皮竟然不懼見官,挾著夥計與布匹,跟隨衙役官差一同前往寧安縣衙打官司去了。
這下輪到蘇峰傻眼了,他原以為潑皮見了衙役,還不得老老實實的躲遠,冇想到二人竟如此膽大妄為,反倒讓蘇峰不知所措,隻能仗著自己年歲小,機警跑回家中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