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入臟腑,神仙難救。”
“劉大夫,你再幫玥娘治療一下吧!”
劉大夫把脈枕放回醫藥箱。
“玥娘本就積勞成疾,現下又吞了毒鼠粉,冇立刻毒發而亡,隻因癆病湯藥裡有藥抵消了毒鼠粉藥性,但拔除不了毒性,準備後事吧。”
“劉大夫,你再給我娘看看吧!”
“無能為力,告辭。”
大夫擺手拒絕了診金,提起藥箱便離開。
渾身金簪的老婦人挽留不住大夫,倚在土胚農家小院門口,目送他走遠。
返身回了屋內。
便道,“叫羅校尉帶人進來,給玥娘裝棺,葬了吧。”
侍候在床邊梳著總角髮髻的男童,看了眼床上臉色發青、胸前一片腥臭黑血的女人。
悲傷地緊握她的手,哽咽道,“可是,娘還吊著一口氣呢。”
男童的姑姑鄒梅,坐在小板凳上,興致盎然的把玩著手裡精巧絕倫的象牙鬼工球。
屋裡有人病危並未影響她的興致。
她偏頭,“安哥兒,你娘這口氣也不知會拖多久,你想留在這裡陪著,那你就留下來吧,我們先去京城等你。”
安哥兒抓緊了母親冰涼的手掌,“姑姑,你就不能等等?!”
鄒梅臉色不虞的放下球。
抱怨道,“等等等,若不是你孃的癆病不宜舟車勞頓,我們此刻已經到京師享……和大哥團聚了,憑什麼我們一大家子人得一起陪著她在這破地方受苦!”
鄒偉拍了拍妹妹鄒梅的肩膀。
口氣不善的對安哥兒道,“我們知道你孝順,但你爹派來接咱們的將士在院外紮營半個月了,他們也是爹孃生養的,他們不想早日回京與家人團聚麼?讓這麼多人等,你娘這麼善良的人,會良心不安的。”
他又補充一句,“讓你娘早點入土為安,纔是真孝順。”
安哥兒垂著頭,也看不出他表情。
到底是一家人,最終還是渾身金燦燦的老婦人開口安撫。
“安哥兒,你二叔三姑不是說把你娘活生生埋了,隻是先給她換衣衫、裝進棺材裡,抬去山上墳地時,也差不離了。”
安哥兒咬了咬唇,“祖母,是我想差了,對不起。”
老婦人上前摸了摸安哥兒的發頂,“不怪你,祖母知道安哥兒最孝順了。”
下巴往床上一點,“玥娘何其有幸能在族裡過繼你做兒子,好孩子都是值得大家疼愛的。”
拉著孩子的手,“放心吧,你大娘冇了,到了京城,還有個縣主孃親疼你呢。到時,祖母會做主,讓她把你記在她名下。”
安哥兒抿了抿唇,輕輕的點了點頭。
“謝祖母為我和小柔妹妹做主。”
婦人嘴角微僵,“嗯,真是個乖孩子。”
“祖母、二叔、三姑,能讓我和娘再單獨待一會兒,說句話麼?”
“好好好,你有什麼話,趕緊和你娘說,我們在外麵等你。”
曹氏帶著兩個滿臉不耐的兒女出了房門。
粗陋的土胚房裡,就隻剩下簡陋木架子床上進氣兒冇有出氣兒多的楚玥,和床前哭喪著臉的孩子。
在曹氏貼心的帶上了門之後,安哥兒臉上悲傷難過的表情驟然一收。
嫌棄的看著躺在床上麵容枯槁的母親。
他慢慢悠悠的走到床邊,雙手一伸,嚴嚴實實的捂在女子口鼻上。
“娘,你一直都把最好的給兒子,捨不得兒子受一點委屈,現在兒子能換個高貴的母親了,你也會為兒子感到開心的吧!”
床上女子本就氣息微弱,震驚的瞪大眼,難以置信的望著養子。
眼神裡竟是疑惑、不解、難過。
她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幾息之間便嚥了氣。
死不瞑目。
大功告成,安哥兒伸手在女子眼皮上一抹,手動幫她閉上眼。
咧著嘴,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又伸手在眼眶上揉搓一番,眼睛難受得泛起淚光,眼周通紅。
揪著大腿肉,淘淘大哭。
“娘,娘……嗚嗚嗚,娘,你彆丟下安哥兒,安哥兒不能冇有娘……”
悲慼之聲,宛如死了母狼的小狼崽兒,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等在屋外的鄒家三母子聞言紛紛鬆了一口氣。
安哥兒抹著眼角哭得傷心,冇看到床鋪上的女屍眼珠輕微的動了一下。
剛穿到被養子捂死女子身上的楚玥,感受到原身殘留的情緒,悲從心來。
鼻頭一酸,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
當年若不是原身從族長要賣的幾個孤兒裡選中安哥兒做過繼子,這小崽子早就被人牙子帶走,不知賣到什麼地方為奴為仆伺候人了。
這白眼狼,有呂奉先之資。
楚玥冇有睜眼起床揍這個大孝子一頓。
而是開啟了龜息之法繼續裝死。
一則,要成功完成委托人心願,靠近另一個報複對象,必須如此。
二則,隻因原身周遭環境實在艱難。
哪怕楚玥代替原身複活過來,也會被一個個不希望她活著的人一次次整死。
這半個月來,原身就被婆家人推下水一次、下老鼠藥一次、安哥兒出手又是一次。
這還僅僅是鄒家人出手。
原身夫君失憶後另娶的縣主翁倩派來的暗衛,還冇親自上陣呢。
用腳丫子想,楚玥都知道,她膽敢活過來,這些人在上京途中也會一次次對她下手。
本來,以楚玥從前渡劫期大能的本事,是不必怕這些凡人的。
但現在,她也隻剩一縷殘魂。
還是與委托人簽訂了公平公正的心願契約,她才得以有肉身為依存。
從而能在不同位麵蒐集功德之光,以修補自己碎得跟蛛網一樣細碎的神魂。
而原身這一幅身體,積勞成疾,又因半年前一場小風寒、婆婆曹氏捨不得花錢買藥把原身的身體拖成了癆病,掏空了原本還算健康的身軀。
此刻又中毒傷及五臟六腑、器官壞死、毒入骨髓。
這幅身軀,千瘡百孔、殘破不堪,她連抬起手扇小畜生一巴掌都做不到。
此方世界無法使用神識,楚玥隻能悄悄抽出一絲精神力修複、調理身體。
位麵規則不允許超出位麵的能力被使用,但精神力是每個人都有的,隻是大部分人無法激發、無法使用罷了。
待得養好身體,再謀其他。
屋外,曹氏連進屋確認楚玥是不是當真嚥氣兒了都不曾,直接招呼著院外的兵卒。
這些都是兒子派來接她上京的體麵。
“你們將軍夫人病去了,把她好生入棺葬了吧。”
麵上極難過的曹氏,捂著頭搖搖欲墜。
鄒梅連忙上前扶住她,“娘!”
“快來人,把我娘抬上馬車,我和哥哥要送孃親去縣城最好的醫館看病。”
這三人一走,鄒家一個能當家做主的人都冇有了。
這是非常不妥的。
校尉羅濤眼神一動,“可是楚夫人的葬禮……”
鄒偉上前一巴掌就朝他臉上扇去。
“死人重要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
羅校尉捂著臉,“可是,總得留個能主事的人在家裡主持大局吧。”
在這破地方生活了16年的鄒偉,早就想奔向京城的將軍府了,哪裡願意再在這裡多呆一秒。
他義正言辭道,“我娘離不了我和妹妹的照顧,而且,你當我不敬重大嫂麼?我比誰都更在乎大嫂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