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嗚……”
天都峰下,大軍陣裡,一排排天鼓,一支支號角,在鼓手和號兵的奮力催動下,發出雷霆般的怒吼,吼聲震徹四野,十萬大軍,無不肅然起敬;天角悠悠,滄桑而悲愴,宛如一杯烈酒,激發著神族戰士們一往無前的勇氣和血戰到底的決心。
“龍軍威武!”
“陛下威武!”
…………
神族戰士們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讓軍陣前列的將軍們,頓時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齊刷刷勒馬回身,想要一看究竟。
“謔!”
將軍們眼前一亮,激動之情,難以言表,唯有一聲驚歎。
隻見天帝:頭戴盤龍吐珠紫金冠,身披赤火百鍊黃金鎧,腰纏白犀神牛浮雲帶,手按軒轅劍,身挎寶雕弓,坐下龍媒,逐電嘶風。
那神駒龍媒,赤焰焚身,筋骨奇秀,背高體闊,目射金光,配得這一“神”字;追風絕地,踏霧登雲,跨江入海,不在話下。
人兒威武,馬兒雄壯,這一人一馬,真是相得益彰。
三軍戰士見天帝神采奕奕,光華照人,縱馬信步而來,紛紛閃開一條通道,掣劍舉槍,莊嚴肅立,萬眾一心,恭迎統帥。這一刻,十萬赤子,灼灼目光,聚於軒轅一身。
“龍軍威武!”
“陛下威武!”
大軍整齊劃一的吼聲,彙成一股洶湧的洪流,讓天帝身後的公孫洪震撼不已。雖然他一直負責統領神族禁衛軍,但好像從未見識過這等場麵,更不用說享受其中了!
戰士們的助威聲不絕於耳,撓得公孫洪的心裡癢癢的,亢奮的情緒逐漸使他迷失了自我,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看見,那個走在前麵的身影,不是天帝,而是他自己。
左弼長老與公孫洪並列而行,老謀深算的他將神族二殿下的一舉一動,裡裡外外,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九名劍侍,全副武裝,將高牙大纛護在中間,跟在公孫洪的後麵,徐徐向前。天帝在全軍將士的注視下,從中軍行營一直縱馬向前,終於來到了大軍的最前列。
“末將拜見陛下!”神族的將軍們跨馬拱手行禮,異口同聲地說道。
“馬下治天下,靠文臣;馬上定乾坤,靠諸位將軍,公孫軒轅在此拜托各位了。”
“陛下威武,臣還是第一次看見陛下穿鎧甲呢!”熒惑天王激動地說。
“哦?”
天帝提起雙肘,對著身上的戰甲,饒有興趣地左瞄右看,語重心長地說:
“記得上一次穿它的時候還是在十萬年前,對,是十萬年前,朕當時就是穿著它,率領龍族大軍,與那妖魔兩族鏖戰來著。呼,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十萬年就冇了。
當年凱旋解甲的時候,朕還十分自信地認為,此生再也不用穿它了。冇想到的是,朕今天,就在今天,又不得不重新披掛上陣,是朕太天真了。
來,諸位神族的將軍們,你們替朕瞧瞧,朕的這身行頭,還中嗎?”
“中!不得了,了不得!陛下光彩照人,風采不減當年,是我們中最年輕,最帥氣的一位,誰都趕不上陛下呢。”熒惑天王紅著眼,語氣中帶著些許憂傷。
就在天帝與神族武將們交談時,三軍大纛在九劍侍的悉心安排下,穩穩地立在了天帝的身後。
“咚……”
戰鼓再起,天帝按劍立馬,整肅軍容,全軍做好隨時衝鋒的準備。各大將軍們,以天帝為中心,列成一排。天帝的左手邊,有武曲天王、真武天王、熒惑天王、羆熊大將、貔貅大將、虎賁大將和䝙貍大將;右手邊則是左弼長老、公孫洪、巨熔大神、泰坦大神、霸下大神、狻猊大神、狴犴大神。
這些神族的天王,大將和大神們皆戰甲粼粼,威風八麵,執戟持槍,鬥誌昂揚。
“敵軍何在?”天帝看著空曠無垠的原野,十分納悶地問道。
“陛下,前方那個白色的小點就是來犯之敵——九黎尤。”
於是天帝直腰提背,手搭涼棚,圓睜雙眼,順著武曲天王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人?”
“正是,陛下。”
“就一人?”
天帝眉頭緊蹙,右臂彎曲,食指指向前方的小白點,再次吃驚地衝武曲天王求證道,然後又扭過頭去,滿臉狐疑地看向右側的左弼長老他們。
“他,他想乾什麼?想一人一槍,挑了朕的十萬大軍嗎?”
“呸!殘兵敗將,量他也冇那個膽兒。”二殿下公孫洪啐了一口唾沫,憤憤說道。
“哈哈……朕還以為他九黎尤在這個時候,突然前來挑釁,一定是因為手裡還攥著什麼王牌,是朕有所忌憚的!冇想到,實在是冇想到。朕還是太過謹慎,高估他了。”
忽然,天空中傳來一陣龍吟般的吼聲:
“九黎尤在此,公孫軒轅,出陣答話。”
“老匹夫,休要放肆,陛下是你這喪家之犬想見便能見的嗎?”真武天王用馬鞭怒指九黎尤大罵道。
“陛下休惱,且看末將取賊首級,駕!”
隻見一位神族猛將,聲若巨雷,麵如山嶽,眼似銅鈴,虎體熊腰,手持板斧,坐騎天馬,從軍陣中飛出。
“為巨熔大神,擂鼓助威。”
天帝一聲令下,頓時鼓聲大振,喊聲沖天,如天摧地塌,嶽撼山崩一般,神族將士們信心滿滿,個個翹首以待!
片晌。
“陛下當心。”真武天王忽然大叫道。
天空中,兩柄巨大的板斧,呼嘯而來,砰的一聲,插在了天帝的跟前,神駒龍媒仰首嘶鳴,馬蹄嗒嗒作響,眾神皆失驚不已。
“這不是我大哥巨熔的兵器嗎?”泰坦大神一眼便認出了那兩柄帶血的板斧,心中頓時忐忑起來。
“咚!”
緊接著,一顆黑乎乎的圓滾滾球兒,在蒼涼的天風中,劃出了一條美麗的曲線,精準無誤地砸在了板斧旁的空地上,然後一口氣翻滾到天帝的眼皮底下,這才停了下來。
那“圓球兒”血口大張,白色的眼珠崩裂而出,“球麵”上到處都是紅色的液體。
“大哥,你死的好慘啊!”眾神驚恐萬狀,紛紛以手掩麵,不忍直視,唯有泰坦大神,感念手足情深,癱軟在馬背上,盯著龍媒蹄旁慘兮兮的“黑球”,毫無生機可言,不禁悲慟大哭起來。
悲到極處,隻見那泰坦天神,揮起手中的大鐵錘,發毒誓,要將那殺兄害長的亂臣賊子給碎屍萬段,捶成肉餅。霸下和狻猊大神急忙上前勸慰,這才及時避免了屠殺悲劇的重現。
“駕。”天帝這回終於縱馬出陣了。
“陛下,九黎尤生性狡猾,老臣恐其有詐,陛下不得不防啊!”
“是啊,父皇,我們兵強馬壯,還任由他擺佈不成?”
“朕自有分寸,三軍將士聽令,冇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違令者,軍法從事。”
天帝和九黎尤各縱馬前行一百五十餘步,在雙方相隔大約兩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公孫軒轅,還認得這杆長槍否?”
天帝抬眼注視著被九黎尤高高舉起的長槍,一時還真看不出,那槍有何特彆之處。相比於那條不起眼的長槍,他對眼前的九黎尤更感興趣。
“一人,一馬,一槍,連鎧甲都冇穿,就敢孤身前來,挑戰我神族十萬大軍。這九黎尤要麼狂妄無知,要麼定是發了失心瘋,除此之外,朕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我九黎尤向這條長槍的主人承諾過,在將來的某一天,一定要親手將它,插進你的胸膛!”
“朕知道你遲早會來,但是令朕費解的是,你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前來。這不像平時的你能乾出來的,你是真的不怕死嗎?”
“當她身死天空城的大牢中時,我的靈魂就已經隨她而去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尋一塊不為人知的角落,帶著你的那些悲涼的回憶,孤苦終老,豈不更好?朕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放了你,讓你遠走高飛,你卻偏偏又回來了?你回來作甚?”
“哈哈……”
九黎尤冷笑不止:“公孫軒轅,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迂腐不堪?事情發展到這個份兒上,你我心裡都很清楚,我們,已經冇有彆的選擇了,更不可能回頭,你我之間,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不管最終是你死,還是我活,有幾件事,朕必須向你澄清一下,因為朕是你的君,你是朕的臣!
第一,那杆長槍的主人,朕已經大概猜出他是誰了,但是,他的死,真的與朕無關,信不信,由你。
第二,你的女人,是神族的那幫長老派兵抓捕的,也是他們擅作主張,把她打入天牢的。朕當時在和巫族的首領們談判,等朕回宮知曉此事時,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逆轉的田地了。神族的長老們年事已高,觀念自然而然就會比較固執,這你要理解他們。
第三,如果非說上麵兩人的死,與朕脫不了乾係,那朕也就認了。可是,你殺了朕的忠臣愛將,神族的三神王、三聖王皆慘死在你的屠刀下,就連朕最疼愛的太子都被你梟首了,朕欠你的,朕都已經還了。”
天帝看著九黎尤眼裹飄帶,默不作聲,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竊喜,他接著說道:
“你看,朕好端端的一個神族,就因為你衝冠一怒為紅顏,被攪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朕好歹也算天下之主吧,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怎麼說朕都要給底下的那幫臣子們一個合理的交代吧?
隻要你把那個孩子交出來,朕向你保證,此前你與朕發生的種種恩怨,種種的不愉快,全都一筆勾銷,朕就當它們從未發生過,你還是做回你的上將軍,統領三十萬北天軍,你看如何?”
“公孫軒轅,你就這麼怕死嗎?彆讓我這個瞎子,瞧不起你。”
“你!”天帝濃眉緊蹙,怒火中燒。
“人族,生不過百年,卻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神族,壽與天齊,卻宛如一潭死水,毫無希望可言。有開始,就必有結束,冇有結束,就無法有新的開始。
公孫軒轅,你已經在這個世界上苟活了十萬年,也打擾了這個世界十萬年。這一個十萬年馬上就要完結了,新的紀元即將來臨,這是規律,誰都無法改變的規律。”
“九黎尤!”天帝怒目而視,“朕看在你我君臣一場的份兒上,屈尊降貴,百般退讓,費儘口舌,你不但不領盛情,反而汙言穢語辱冇朕。你就不怕朕將詔書上的秘密公佈於世嗎?”
九黎尤異常憤怒地說道:“公孫狗賊,你先圍攻我兄弟,後玷汙我妻,毀我府邸不說,還滅我親朋,濫殺無辜,手上血債累累,我九黎尤恨不得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以報血海深仇。
狗賊,你費儘心機,用儘手段,又在此花言巧語,陽奉陰違,不就是為了得到菩提琉璃心和天地第一奧義嗎?你想將此秘密公佈於衆?令天下英豪,群起而奪之?你想借天下人之手坑殺我兒?你捨得嗎?”
被人一語道破,天帝難免惱羞成怒:“朕給了你最後的機會,你不珍惜,就休怪朕殘忍無道了!”
天帝說完,調轉馬頭,準備回陣。
“公孫軒轅,你我的武道境界,早已不是你身後的那幫天王大神們可以企及和理解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九黎尤雖然嗜殺,但絕不濫殺。讓你的大軍後撤六十裡,就我們倆,一決生死,算是給神族留點種吧!”
“哼,朕控製不了他們,更阻擋不了他們除賊滅魔的決心,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看到,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想讓你死!”
天帝故意將“死”字說得格外清晰。他乘著神駒龍媒,眨眼間,就回到了神族大軍中。
“咚……;嗚……”
“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