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浮生 第2章 生死相隨

摯愛可堪生死相隨，人類的求生本能也抵不過戀人的回眸一笑。

——題記

且說王葫蘆也就是那為救愛妻伐木卻被下了混沌咒的人類，本是聽一說書的講那東荒之上有一豫章神樹，其根鬚枝葉可醫百病。因著救妻心切，倒是應了他葫蘆的名，糊裡糊塗的就信了，卻受了這等災禍。自那時全身劇痛便知自己左右是得罪那裡的鳥獸精怪了，慌裡慌張的便跑出來，家裡唯一值錢的斧頭丟了，大抵會救妻子的根鬚枝葉也冇能拿到，如今全身宛若眾多蟲蛇湧動，也不知能活多久，隻能再瞧瞧妻子再做打算。

妻子伊招娣是他的童養媳，自小到他家裡來，但一直不受母親待見，家裡活計地裡農活啥都乾過，還經常受他母親的打罵，冇過過一天好日子。那年冬日裡天寒地凍的，他在河冰上滑著玩，不小心碰上了碎冰，一腳踩進冰冷的河中，招娣見到後二話不說拉他上來，他大了招娣約莫三歲，力量懸殊致使招娣直接掉到了冰冷的湖裡，從此落下了病根。

好在如今他已與父母分家，給招娣看病吃藥無論開銷多少也無人約束，隻是如今她病成這般樣子，而他得罪了山裡的精怪，若那精怪是個小氣的，隻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相公你回來了。”遠遠地伊招娣便聽見了王葫蘆的腳步聲，那聲音一輕一重，走一步停一步的。

但見到相公垂頭喪氣的麵容，伊招娣瞬間明瞭，“冇有找到也無妨的，神話誌怪什麼的也就隻有書中纔有，靠著那些湯藥能活到現在，招娣已經十分知足了，隻是冇有給你留個後，怕我走了你孤單。”

王葫蘆忍著劇痛有些踉蹌的跌坐在竹椅上，招娣見狀就要從床上往下爬。

“我就是身子乏了，無甚大事。”

王葫蘆瞧著妻子因著病痛憔悴的模樣，心中一顫，“是我冇用，害你這般，卻又救不了你。”

“不妨事的，我近日有些饞嘴，想著衚衕口那家王婆子做的槐花糕想的緊，待你歇歇，能替我買些吃麼。”

“我這就去。”王葫蘆忙揣上幾個銅錢，給招娣掖了掖被角便出門去了。卻冇注意到，他那病妻不捨的眸光。

雙手隻堪撐起半身，招娣艱難伸手將床邊的竹椅挪動，然而卻越推越遠。

“真冇用！”眼珠禁不得大把大把的往下掉，招娣憤懣的自錘，卻發現連打自己的力氣都冇有。

隻能平躺一會，再緩緩氣力。

又是幾分掙紮，招娣這次成功抓到了竹椅的椅背，用儘全身的力氣，爬向竹椅。

啪，身體直直跌落在地，竹椅也翻了個個兒。又是一番艱難的藉著竹椅站起身。

“相公，願我走了，你能好好過活，攢些個銀錢另娶妻吧。”王葫蘆身強力壯，本是在大戶人家做門衛，每月可領著一兩銀，本可以過著紅火的日子卻因著她的病一貧如洗，婆婆來鬨都是他在擋著，如今冇了她，他就不用那麼累了。

白色的綢帶在空中飛舞，一身紅衣走得那般的寂寞無聲。

待王葫蘆歡歡喜喜地揣著槐花糕回來時，伊招娣已經冇了生息。

“招娣，新出爐的槐花糕，我一路給你捂著，還熱乎呢，快......”吃吧二字硬生生的咽回了腹中，眼前的景象如同晴天霹靂，“招娣！”

眼淚無聲地流淌著，王葫蘆顫抖著將身著紅衣的妻子平放在床，這紅衣本是當年她嫁予他所穿，因著家境貧寒，買不起嫁衣，她便親手取了些紅布精心裁了裁。猶記得她幾日學會裁剪，熬的眼睛通紅，雙手傷口遍佈。

“是我欠你的，我不該給你下混沌咒，讓那濁氣影響了你和你妻子的命格。”此時木魅自屋簷上飛身而下，也顧不得在人前露臉會傷命格這一禁忌。

本是她做的這一切，她該承擔的，然如今這境況她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王葫蘆看著她怔了怔，片刻反應過來那是山裡的精怪，環著妻子屍身的雙手緊了緊，“要是你讓我把那神樹的根鬚砍了，我妻確實不會死。”

八尺大漢雙眼通紅，“算，算了，本來你們不欠我們的，都是命啊，都是命。本是我欠你的啊，招娣！”

“求求你，你拿我命換給她行不行，你是神靈，那豫章可是九州之主，你肯定可以！”王葫蘆突然跪在木魅身前，沉重的磕頭聲咚咚咚的響在木魅耳邊，也敲擊著她涉世未深的心。

“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你救救她！”祈求的聲音沙啞著，額間血滴落，齊齊和著眼淚。

木魅神色複雜，歎了一口氣，“我雖借豫章靈力而生，但並無此神能，事已至此，我隻能了你一心願。”

聞言，王葫蘆似是卸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

“那便將我一同殺了吧，我想你這般的生靈都存在，那說不定也是有地獄，有輪迴，有孟婆橋的，我想再見一見她，另外求求你將我二人合葬在一起。”

隻是見一見麼？

“見完後就彆再見了，我不想下一世她再遇見我，再受這般的苦了。”王葫蘆握了握亡妻的柔夷，屍亡未久，體溫猶存。

“我許你這心願，但有一忙恐需煩擾你。”

“你說，你幫我見她一次，我做什麼都可以。”

木魅問了這些日子王葫蘆接觸較多的人，一一記下等著將王葫蘆的願望了了便去找那些人一一將濁氣收了。

少頃，木魅施了法將二人合葬後便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準備等著酆都鬼界的人來此，卻不料剛坐下，屁股底下傳來叫喚，“哎呦~”

“三生你跟來做什麼！”

“還不是怕你這小丫頭片子應付不了人間的事，特此跟來看看。”石頭瞬間化為人形，七八歲的小孩模樣，儼然是三生那塊石頭精。

“王葫蘆死了，隨著伊招娣去了，用人間的話說是殉情。”木魅站在那二人合葬的墓碑前，怔怔的看著。

她從未想過，有一種生靈，可以為了摯愛如此付出。豫章曾指點她，世間生靈物競天擇，一個懂得“自私”而又不迷失本性的靈魂才得以生存。

若她是王葫蘆，充其量將亡妻葬了，再悲痛些許日子，然後便繼續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斷不會一併追了去。可仔細想想，王葫蘆委實可敬，就這麼讓他們斷了緣分，還真是遺憾呢。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唉~，你切莫自責，這是他的選擇。”三生歎道。

“可終究與我有關，拿來。”木魅朝著三生伸出手。

“啥啊。”三生一愣。

“紅線，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叫三生便是被那神殿的司命星君看中了牽紅線的資質特意取得，等你日後渡劫成神了要你去接班的，那日我都看見了，那司命給了你一條紅線。”木魅直勾勾地盯著三生，盯得三生直直髮毛。

“那人的願望不是說不想下一世再在一起嘛!”三生試圖轉變木魅這一主意，這紅線作用可是大了去了，他得好好把握。

“你這石頭，莫不是實心的，我真該給你鑽個心眼兒！招娣肯定是願意的，而王葫蘆肯定也是不捨招娣的，再續前緣多好。”木魅打算用她五十年的靈力來與酆都的生靈交換一個完美的結局，左右靈力冇了她再修，可這情緣，冇瞭如何再續。

“可那紅線是司命給我和我的心上人牽線搭橋用的。”

“司命那般看重你，你再去要嘛！”說著木魅有些不耐煩地扒拉開三生的儲物袋，從裡麵取出絲線，做了法使其纏繞在王葫蘆和伊招娣的手上。

三生來不及反應，紅線便被奪了去。三生笑了笑心道，“罷了，左右過些日子再去要根，就先讓你欠著我的，到時候再得了新的就纏你身上罷。”

彼時的三生卻不知，司命用紅線定的姻緣，每對都是固定的，三生的這根紅線，冇了便是真的將情緣贈了王葫蘆夫妻了，此生便再無情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