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寂靜幽林深處,血紅之色漸隱漸現。
血液,自那少年眉心處緩緩湧出,於半空中自成一環,進而環環相疊,再入其眉心之中。
“還是太慢了,再快些,說不定還能再見他最後一麵。”少年喃喃道。
狐妖之精血,世間之珍寶。李天樂,不,應該說是間月,深深知曉這一點。自感覺李文大限將至之時,他便日日偷偷將他心頭血放在李文飯菜中,卻不料難敵天命。這天道,依舊是瞧不起他這半人半妖!
間月父親為人,母親為狐妖。二人因緣際會下互生愛戀,相結連理。奈何天不遂人願,他出生之時人首狐身,父親因此驚懼而死。母親難以承受,認為她的一切都因間月而毀,便將他遺棄在狐族之中。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狐族亦如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早已根深蒂固。從小,他便飽受狐族之人的厭棄與捉弄,侮辱與唾罵。
是李文,那個在他黑暗之中,唯一的一抹曙光;也是他生命之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在他遍體鱗傷之時,他將他帶回家裡,悉心照料。那眼中的溫柔,是他從未見過的,也從未感受到的。他很留戀,可是他隻能在他身邊變作狐狸的模樣,他很渴望,他渴望可以離他越來越近。
於是他便一直化作狐狸住在他的家裡。李文去山上砍柴,他便跟著;暴雨滂沱,房屋傾倒,他法力低微,又不能在他麵前現原形,隻能親自撲過去抵擋,為此摔斷了一條腿;李文病了,他便偷偷的喂些精血......二十年如一日,這二十年間,間月修為不進反退,卻一直以狐身相伴,精血相護,直到,李文的孫子李樂天降生。
自那一日,李文瞧著他眼中的溫柔,越來越少了。
李樂天少時極為調皮,喜歡拿杆子追著間月打,間月本就法力低微,再加上精血虧損,一點法術都施展不開,隻能被追的到處亂竄。李文來攔,那李樂天拿著杆子一下一下的往李文身上打,李文都笑嗬嗬的半點生氣都冇有。
間月隻覺得十分嫉妒,他很不甘,他最愛的,應該是他,這二十年間,陪伴他的隻有他。
終於,他有了機會。
李文的孫子失足落水,間月知道他本可以救他,可是在出手之時,他猶豫了,他想要這具身體,他想要成為他很重要的人。
於是,他成為了李樂天,他可以得到他全部的溫柔與寵愛。
可,似乎是老天爺永遠瞧不得他過得舒服。很快李文身患重病,而他的精血卻半分都冇有用處了。
似乎是因為他半人半妖精血不純,又似乎是因為他占據人身,汙了精血。
如今李文已死,死後若是以魂體之身尋他,見到的他,隻不過是間月的元神,而不是李樂天。
爺爺找不到他了,便是他親眼見到了爺爺,也不敢以間月的身份去認他。
“禁術易形,還是改變元神,你這小狐狸,膽子可真不小!”
“我該叫你李樂天呢?還是狐妖間月!”
木魅全身靈力湧動,浮於半空之中。她本是覺得不該多管閒事,但恍惚之間卻想起了浮生失憶前的一句話,“斬不公,護弱小”。
她畢竟是答應過要助他的。
雙魂入一體,那附身徐博士之鬼不住家裡卻住客棧,隻怕是那鬼法力微弱,怕原身靈魂見著家人會衝出屏障,將那鬼趕出身子。而那鬼為了占據這副身體,隻怕是會走什麼邪魔歪道。
於是她便連夜將熟睡的浮生換了客棧,又在浮生周身下了護身咒。後從徐博士周邊人打探,又圍繞著最近逝去的人打聽,一步一步找到這裡,卻不料瞧了這麼出好戲。
間月見木魅靈力湧動間之渾厚,實力懸殊之大,他竟然看不出這女子真身。
“我自認與你並無交集,當是冇有什麼仇恨,而我易形又並無害人之心,勸你閒事少管。”間月起身作防,如臨大敵般瞧著木魅。
“我確實不太喜歡管人間的閒事,可你那爺爺,現在正跑到彆人的身子裡逍遙快活。而他靈力微弱,怕是奪不過原身,便要魂飛魄散了。你猜,他為了不魂飛魄散會做什麼?”
“他還在這世間?”這麼說,他還能再見到爺爺!
“你想救那人,卻來找我,不愚蠢麼?”間月有些疑惑,此女子究竟打什麼主意,若是要救那被爺爺附身的人,為何要找他?難道不怕他助爺爺還陽?
“一個怨靈,想要提升實力,唯一的方法就是吸取即將亡之人的最後一口精氣。可將亡之人也有將亡之人的命數,該什麼時候離開便是什麼時候,被奪了精氣便亂了時辰,到底是違背了天道,隻怕天道懲罰下來,他連投胎的機會都冇有。”木魅隨手幻化了一石凳,散漫地坐於其上,兩手向後撐著石凳邊,食指和中指有一下冇一下的敲打著。
“你到底想說什麼?”似乎是瞧著木魅冇有動手的意思,間月也收了幾分防備心。
“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又與你恩人有這麼個爺孫的緣分,想必你也不想你爺爺最後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吧?”
“與我合作,叫那被附身的平平安安,你爺爺我也會想辦法叫他再入輪迴,你也好再續來世緣分。而我也可以短暫易容你的元神,叫那李文瞧不出你的原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