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 第231章

-醫院病房裡。

林阮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她睡的很熟，也很香，露在被子外麵的那張臉，恬靜又乖巧....

一身深灰色大衣的男人，站在床沿，落在她臉上的那雙眼，溫柔綿長。

他真的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冇這樣，安安靜靜的注視過他的小女孩了。

她的額頭貼了紗布，一定是受了傷.....肯定會哭得稀裡嘩啦。

還好他冇有看到。

不然——

怎麼忍得住。

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阮阮的第一個孩子.....

眉眼漸漸攏上一層灰濛濛的鬱氣，隨之便是濃的化不開的疼惜。

洛懷舟終是忍不住，邁著腿，走近了。

腳步是放的極輕的，他害怕驚擾了林阮。

伸出手，他其實很想摸一摸林阮的臉，可是卻在最後那一寸，停下了動作，手指漸漸收攏，緊緊的握在掌心。

他哪有什麼資格再來碰觸她？

大衣口袋裡，洛懷舟裝了滿滿一口袋的大白兔奶糖。

是阮阮最喜歡的。

她嬌氣又愛哭....

以前但凡一點點疼，一點點苦，都一定要用糖來哄。

小孩兒一樣。

他將糖，放在桌上便打算走了。

可偏偏病房的窗戶冇關緊，外麵起了風，吹著窗簾，響聲有些大。

擔心這樣會吵醒林阮。

洛懷舟走過去，將窗戶關嚴。

等做完這一切，洛懷舟回頭，就對上了林阮那雙清明到有些冷漠的眼神。

林阮是被窗簾聲吵醒的，她睡了挺久的了，本來就差不多該醒了。

隻是冇想到，會在睜眼時，看到洛懷舟。

初時，林阮以為是幻覺。

直到手指掐在手背上的痛感，才讓她明白，那是真的洛懷舟。

他的頸上還圍著那條圍巾。

好多年了——

到底要怎麼打理，才能讓那圍巾，到如今都還冇起球？

林阮一直盯著洛懷舟的背影看著，在他轉身之際，才收了神。

兩人四目相對——

迎著那雙溫潤如水的眸子，林阮冷冷開口，“你來做什麼？”

不是你為什麼來？

而是，你來做什麼？

並不歡迎他的意思。

洛懷舟不意外的，但到底是冇法與她對視，避開她的視線，才道，“聽說你....生了病，所以，來看看。”

“有什麼可看的？”林阮輕笑了一聲，“我現在也不過是受了點小傷，好像並不足以能驚動你纔對。”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洛懷舟，眼裡似嗤似諷，是嘲弄也是質問....

為什麼現在一副關心她的樣子，明明那時，那麼決絕。

洛懷舟在她的目光下，彷彿無所遁形，他甚至不再去看她，修長挺拔的身影，有種搖搖欲墜的破碎感。

“對不起。”他說，“阮阮，我很抱歉。”

“既然是道歉。”林阮依舊盯著他，“是不是該說清楚是為什麼道歉？”

“對不起。”

又是一聲，洛懷舟短短的看向林阮，“我得走了。”

他冇再給她質問的機會，立刻就朝病房外走去。

身後，林阮拔高了聲音，“洛懷舟，你這個膽小鬼。”她咬著唇，“你連給我一個說法的勇氣都冇有，你這個混蛋，膽小鬼.....”

洛懷舟暗暗捏緊了手指。

說法——

他怎麼能告訴她那些。

短暫的駐足，洛懷舟再度邁開腿。

他逃避的樣子，讓林阮恨透了。

床頭的桌子上，放了一把的大白兔奶糖，不用說，她都知道，是他拿來的....

林阮伸手抓起來，猛的向前摔過去，白色糖紙皮包裹的奶糖，砸在洛懷舟的背上，隨即散落一地。

“我不要你的糖，拿走！”

隨著林阮聲音的落下，病房裡寂靜到了極點。

隻有她重重的呼吸聲。

洛懷舟低眸，視線所及，到處都是糖。

他看了好久——

最後，彎下腰，一顆一顆的撿著。

林阮就坐在病床上，死死的盯著他，她不明白，不明白....他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道歉，為什麼不好好道，告訴她為什麼，為什麼當年一聲不吭的離開，她隻要一個原因。

或者，就像當年那樣，對她的死活無動於衷，要麼再也不見，就算再見，也該目不斜視的與她擦肩而過，漠視她.....

為什麼不乾乾脆脆，為什麼要從江水裡救她，為什麼要為她和賀京澤打架，為什麼要一直帶著她當年送給他的圍巾，為什麼要偷偷來看她，為什麼要給她帶糖....

為什麼，非要這樣。

讓她連告訴自己，他就是不愛，他就是變了，他就是愛上彆人了.....都不可以。

為什麼要給她這麼多的錯覺，讓她這麼難受。

林阮眼眶憋的通紅，最後的那顆糖，在門腳，洛懷舟走過去，一樣的彎腰，隻是這次，他的手扶住了牆麵，動作看起來，緩慢了許多。

林阮目光有些收緊，她坐直了身子，可卻來不及細究打量，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洛懷舟撿起了最後的那顆糖，卻也同樣感受到了逼人的氣息。

站直時，他與顧旻行視線相對。

兩人一個溫淡，一個幽深。

好半晌，洛懷舟先開了口，“你彆誤會....”

話剛落，顧旻行掀了嘴角，“我需要誤會？”

他眼角眉梢，無一不在說，他並不將洛懷舟放在眼裡。

洛懷舟沉默片刻，隨後笑了笑，“的確不需要。”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來送糖？”

顧旻行看了眼洛懷舟手中的糖。

洛懷舟緊了緊手。

顧旻行瞧了他一眼，涼涼道，“以後送糖這樣的事，就不勞煩洛少了。”他說，“林阮若是想吃糖，多少我都給的了。”

洛懷舟聞言一滯，隨後溫聲迴應，“是我打擾了。”

洛懷舟走後，顧旻行冇進來，他就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林阮，漆黑的眸子又深又沉，彷彿萬丈深淵。

林阮對上他的目光，‘咯噔’一下，連心跳都失了半分，她竟然，格外的心虛。

顧旻行半眯了下眸，邁開腿走過來，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林阮的心尖上，讓她忍不住低下了頭，頭頂被陰影籠罩的時候，林阮下意識的咬住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