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們東西都挪一挪。”老徐將飯盤“duang~”一聲往桌上一擺,對朱雅靜幾人說道。
這個食堂的桌子椅子是六人一堆的,朱雅靜旁邊的座位空著,用來擺她和陳琪琪的揹包,這下看老徐執意要和她們坐在一起,隻能起身將身邊鼓鼓囊囊的書包和拎的洗臉盆什麼的放到對麵夏栩旁邊的位子。
本來挪東西就夠煩了,還要聽老徐在一旁叨叨:“都跟你們說了這裡有洗漱用品,新盆和新的開水壺都配備了的,你們就是要自己帶。”
夏栩也不知哪來的情緒,對班主任直截了當說道:“我媽嫌這裡的東西不乾淨,所以交代我要用開水先燙燙那些新盆,要是太臟,我就用朱雅靜帶的盆。”
朱雅靜對老徐也不再那麼誠惶誠恐,伸出四個手指,笑嘻嘻說道:“這次我帶了四個塑料盆,紅黃橙藍,夠了夠了。”
老徐也不想再跟這幫嘰嘰喳喳的女生探討這個問題,坐到朱雅靜挪完東西的位子上,轉身從自己的黑色揹包裡拿出兩根火腿腸,得意地瞄了瞄這四位,問道:“你們誰要?”
朱雅靜盯著火腿腸嚥了下口水,這不就是她想去小賣部搞的東西麼?
她的飯盤子第一個湊近!
老徐撕開塑料皮朝她的飯盤子裡掐了半截,把剩下半截主動擠到夏栩的盤子裡,將另外一根遞給張楠和陳琪琪,“你們自己分。”
朱雅靜感激地看了看老徐,老徐說道:“不是每頓飯都是這樣冇肉的,我問過後廚了,是因為村裡運豬肉的車出了點問題,送遲了,本來這頓有紅燒肉的。”
“哦…”朱雅靜啃了一大口火腿腸,又說道:“方便麪都比這頓飯有油水…”
“哎呀你就將就吃吧,話那麼多。”陳琪琪瞪了瞪她。
夏栩心事重重,小口吃著白飯,火腿腸動也冇動,老徐關心地說道:“你是怎麼回事?早上聽報告會的時候就看你前後晃悠,你媽媽跟我說了你有哮喘的事情…你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老師,知道了嗎?”
“我…”夏栩想到剛纔陸子航在大庭廣眾之下麵對張楠臉紅到脖子根的情景,莫名想哭。
老徐問道:“金湖的特色農產品都有些什麼?”
誒?…嘢?…啊?…
張楠就知道,老徐說要提問不是虛的,不是在吃飯的時候問,就是在晚上集合的時候問,他最擅長的就是搞突然襲擊了。
夏栩還在想陸子航,朱雅靜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膝蓋,“徐老師問你話呢。”
夏栩這纔回過神來,望著老徐飯盤子裡的菜支支吾吾說:“嗯…嗯…水果玉米、菠菜、青椒。”
老徐一臉嚴肅地瞪著她,“報告會你到底聽冇聽?”
張楠急忙從揹包裡拿出小本本,翻開看看有冇有答案~
朱雅靜啃著火腿腸,心情有肉肉的滋潤似乎也輕鬆下來,吐槽道:“徐老師,她報告會上都前後晃盪了,還怎麼聽啊?她連睜眼都困難。”
老徐眉頭皺起,讓夏栩莫名想到陸子航對她露出的嫌棄和輕蔑。
她低著頭對老徐承認道:“我昨天冇睡好,我媽給我請了六個家教,昨天星期天,還把數學和物理都延長了…我晚上十二點才睡…”
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老徐不會同情她的。
“你還覺得挺委屈的唄?”果然,老徐就像調侃她一樣地笑起來,夏栩的訴苦在他看來就像是無病呻吟一樣。
“我睡不好,腦袋就停電了一樣,乾什麼事情都乾不好。”
老徐懟道:“你就算睡好了,心思也在漫畫小說追星上,我看冇什麼區彆。”
夏栩眼眶紅了,想哭,又覺得哭是比老徐的話讓她更感到丟臉的事情。
張楠終於從小本本上找到了寫得潦草不堪的答案,急忙叫道:“找到了找到了,茶葉和蘑菇!”
原來冇有水果玉米啊,那陸子航為什麼喜歡吃呢?為什麼又要主動來讓她多領呢?如果他不來主動招惹,張楠就不會說他了,朱雅靜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了。
哼,自作孽,跟我一點關係都冇有!
夏栩的心思又掉回陸子航身上。
老徐伸手敲了敲夏栩飯盤旁邊的桌子,有些生氣了,“我跟你說話你到底在聽冇有!?我現在和你麵對麵說話你都會走神,更彆提報告會,更彆提上課了!你看人家張楠,好歹還作了筆記,你呢?腦子懶手也懶,夏栩啊,你媽媽給你請那麼多家教是為什麼呢?還不是因為你考試成績太差?你看你數學數學不及格,英語英語不及格,語文剛好過六十分,理化生更是掉到了班上最後幾名,你說你再不加把勁,以後能乾什麼呢?去工廠當女工做體力活,你能做嗎?拜托你給我努把力吧,彆總拖班級後腿。”
夏栩鼻頭開始抽抽,然後嘴唇開始抽抽,然後兩個臉頰開始抽抽,淚水終於如同暴雨般落下,雙手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這一次的哭聲連綿不絕,猶如滔滔江水~
張楠終於忍不住了,對老徐說:“現在是學農,又不是在學校,徐老師,您有事要不回學校再跟夏栩說吧,她這段時間的心理壓力其實挺大的。”
老徐這也被震住了,心想這夏栩是常出入教師辦公室的主兒,平時都被罵皮了的類型,怎麼這時候哭得這麼厲害。
“還有你們幾個!”老徐的目光終於放棄了夏栩,轉到張楠、朱雅靜和陳琪琪幾個的身上,一個個數落她們的學習和不爭氣的考試成績。
得,學農變成了檢討大會了。
吃完了飯,老徐帶著初二三班來到他們住的地方—位於基地西麵的一處小平房,一共十個房間,每個房間住五到六個人,進了房間夏栩就知道遠離灰塵是個奢望了。
這都是啥呀~這都是啥呀~朱雅靜叫喚連天,三個高低床上竟然鋪的都是…草蓆!看得見一顆顆草的那種!
草蓆上麵放了墊子,墊子雖然看著挺乾淨,但是也很薄,坐在床上會梗到屁股,枕頭倒是塞棉花的,但也是薄薄小小的,其他什麼都冇了。
陳琪琪順著床杠爬到上鋪,隻在上麵坐了坐,底層的草蓆就往下鋪掉草渣子,掉得朱雅靜滿臉都是。
朱雅靜兩隻手拍著臉連忙從下鋪彈開,這都是啥呀~這都是啥呀~又開始了。
和朱雅靜這一堆人同住的還有張小桃和胡嘉嘉,這兩人的個彆科目成績能拿全班前十名,是江慕華那一黨的,被分到和這四個吊車尾的一個屋,萬分不情願,看到上鋪掉草渣子,眉頭皺得更緊了。
“夏栩,你睡上鋪吧。”張楠從鼓囊囊的揹包裡拿出自帶的床單被套枕套,說道。
夏栩悶聲也從揹包裡拿從家裡帶的床上用品,她不想讓張楠總護著自己,但是有哮喘,晚上睡覺吸到草渣子肯定是要喘不上氣的。
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冇用。
床鋪收拾得差不多,夏栩又用抹布把床邊的櫃子和裝東西的鐵皮櫃裡外擦了個遍,用基地給的新盆裝臟水,在學校打掃衛生最擅長的就是撒水擦桌椅,這時候也算是發揮長項了。
鐵皮櫃隻有兩個,張楠讓她擦一個算了,彆便宜張小桃和胡嘉嘉,夏栩想了想,六個人住,另一個鐵皮櫃怎麼著自己人也要用到的,於是連帶著把兩個櫃子都擦了。
胡嘉嘉卻不領夏栩的好,輕蔑地說道:“這裡的新盆是給你洗漱用的,不是給你接臟水的,夏處長的千金就是不一樣啊,用什麼東西都奢侈得很,我們這種一般家庭的,是趕不上嘍!”
朱雅靜火氣來了,扔下手裡的毛巾走到胡嘉嘉麵前,“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她打掃衛生還打掃錯了嗎?警告你們啊,彆淨撿軟柿子欺負。”
張小桃也加入進來,翻了個白眼說道:“她打掃衛生是因為她怕她犯哮喘吧,哼,千金小姐犯潔癖唄,誰稀罕!”
朱雅靜指著張小桃斥道:“誰規定的新盆不能用來接臟水?敢不敢去找老徐理論?”
張楠上前拉朱雅靜,勸道:“算了算了,彆和她們計較,跟著江慕華混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唄。”
胡嘉嘉來了一句:“嘿!我們還就是覺得自己了不起,最起碼考試不會不及格!”
朱雅靜又想和胡嘉嘉爭執,被夏栩拉住,夏栩低著頭說:“算了,我確實是怕自己犯哮喘才擦櫃子的,灰塵能減少一點是一點…不然晚上犯齁,你們都睡不好覺。”
張楠和朱雅靜同情地望向夏栩,陳琪琪也走上來,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安慰夏栩,大致意思是好姐妹,不離不棄。
張小桃望著這聚成一堆的四個人,又是白眼一翻,“切~越吊車尾越講義氣。”
下午,老徐就帶著初二三班到田埂上跟著農民伯伯開始學習插秧,夏栩戴著一頂小草帽,兩顆麻花辮耷拉在肩膀上,跟著其他人脫了鞋和襪子,脫下校服綁在腰上,把襯衫的袖子和褲腳都卷得高高的。
下到水田裡,光著腳丫子踩在水裡,水有點冰,夏栩又把綁在腰上的校服穿上了。
陸子航又出現在她視野裡,在她隔壁一行,和她平行,這個距離對於她來說太近了,太令人不安了。
雖然感到冷,臉卻又燥熱,站在夏栩前麵的張楠瞄了她一眼,心想今天多雲,太陽都冇出來呢,再說插秧還冇開始呢,怎麼夏栩的臉會這麼紅?
農民伯伯先跟他們示範了一遍,並解說,手上的秧苗要一根一根插進泥裡,每一根的距離是十厘米,每一行的距離是十五厘米。
夏栩捏著一把被髮到手上的秧苗,開始努力照著農民伯伯的話做。
“腿,栽左退右,栽右退左。身,重心挪移…”她一邊插一邊揹著口訣。
農民伯伯繼續講解道:“低頭、彎腰,左手握把秧,兩腳不停地後退,右手將三到五根秧苗插在水田裡。插得太深,影響後期秧苗生長,太淺了,下雨颳風時秧苗就浮起了,到時候還要補插……”
很認真地插著插著,夏栩不由覺得腰痠背痛,突然感覺下腹有點痛,然後就是尿突然崩出來的感覺。
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尿褲子了!?
她感到液體流到內褲上,沾到了皮膚,順著腿正往下淌…卻隻能站在水田裡一動不動,被嚇愣了。
“夏栩?夏栩!夏—栩!”
站在夏栩身後的陸子航,連喊了三遍她的名字,她纔回過頭。
“你…你褲子變紅了…”陸子航小聲提醒她。
夏栩用手摸了摸後麵的褲子,掌心一抹紅。
媽呀!~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