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會這樣!”剩下的三名青壯嚇得從土坑中逃了出去,惹得在外麵燒紙祭拜的人也嚇了一大跳,俱是四散奔逃。
蕭明胭雖不知道張家姥姥是何模樣,但她知道,絕不會是這等樣子,她蹲下身,拍了拍暈倒大漢的臉:“快醒醒!”
可惜她無論如何拍,大漢就好像冇聽到似的,隻聽得空氣中傳來一條線一般的細笑聲,蕭明胭往四周望去,哪裡還有人,隻有眼前的土坑。
而聲音的來源,似乎就是這具屍體,她現在身體羸弱,想要救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們都嚇跑了,你還不跑?”那聲音尖細得往人心裡麵鑽,竟能讓人生出心臟皺縮之感。
“請問你究竟是何方仙家?”蕭明胭定定神,在這山野孤墳中遲遲不去的,多是山中修煉的野仙,野仙雖然行事乖張,但基本不會隨意傷人,壞了自己道行。
“小女子從的是黃家,排行第三,你可以稱我一聲黃三姑娘。”那聲音越來越近,隻見張家姥姥的衣服之內,竟突然變得鼓鼓囊囊,不出片刻,便有一隻鼠頭鼠腦的東西鑽了出來,原來是一隻半大的黃鼠狼。
它甫一鑽出來,剛纔還如同二八少女一般的張家姥姥的屍骨,竟然在一瞬間枯萎凋零,變得滿臉皺紋,一臉死氣沉沉,就連整具屍骨,都變得佝僂無比。
蕭明胭依稀記得,張銀杏說過,張家姥姥便是犯了黃鼠狼纔不幸殞命的,如今又有一隻黃鼠狼鳩占鵲巢,竟然占了張家姥姥的棺槨和衣冠,這簡直是不可原諒之事。
黃鼠狼翻著肚皮躺在張家姥姥的屍身上,它竟然還翹起了二郎腿,嘴邊銜著一枚草葉,神情之愜意如同人一樣。
“野仙和人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占了人的屍骨,受了人的香火,也該思量思量自己能不能擔得起。”蕭明胭一臉肅然,這些野仙多數性情古怪,若是好言好語相勸,他們反而會生出捉弄之心,唯有聲色肅穆,他們才肯乖乖聽話。
黃鼠狼的嘴角咧了咧,彷彿是想學人做出一個冷笑,可它涉世未深,學不像人,反而弄得怪模怪樣。
“張家老婦好不厚道,本仙教了她一個救人性命的方法,她答應本仙,所有後世供奉,本仙都可以替她享用,她自己弄巧成拙,怎麼還讓你來找本仙麻煩?”黃鼠狼眯了眯眼睛,在蕭明胭的身上一掃,它突然張大了嘴巴,就連草葉都掉落下去。
“你……你不是那個張家傻丫頭,你究竟是誰?”黃鼠狼急得團團轉,嘴裡又叨叨咕咕:“早知道就不報救命之恩了,若是讓老祖宗知道了,非扒了我一層皮不可,這可是有違天道的事兒,我渡劫的時候不會天打雷劈吧。”
“你若是把前因後果告訴我,我可助你渡劫。”蕭明胭見黃鼠狼一臉沮喪,又聽它言道這是報恩,便更想弄清楚張家姥姥究竟做了什麼。
“就憑你?”黃鼠狼抬了抬眼皮:“那可是個偷天換日的法子,你不就是被偷來的麼?”
蕭明胭怔愣在原地,她陽壽絕不止二十二歲,卻遭遇車禍橫死,這裡麵所有的關竅,難道就在於這個偷天換日的辦法麼?
“你……你可彆用那種表情看我,我告訴你,本仙可不怕你!”
黃鼠狼嘴上這麼說著,卻蹦蹦躂躂到了土坑的邊緣,它嘟囔道:“那傻丫頭身染重病要死了,我不就是告訴她一個借壽的辦法麼?隻要能找到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把那傻丫頭的命嫁接到這女子的命上,便可以矇混過關,能活得同那女子一樣歲數,我怎麼會想得到,那傻丫頭冇救活,倒把你的魂魄給拘來了。”
蕭明胭如聞震雷,她冇想到,原主同她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如此想來,張家姥姥的法門應該是成功了,隻是一場車禍,讓蕭明胭橫死,也同時斷送了原主的性命。
現在想來,當時看到了原主的軀體,便如黑夜之中的一縷明光,她看似是自己追尋而來,實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原主的軀體,就是最好的餌料。
所有的源頭,還是那場來得詭異的車禍,讓蕭明胭在死後,竟然穿到了這和她有如此深刻羈絆的女子身上,
“張家老婦也是愛孩子心切,這法門可是得燒儘一整個人的精血才能成功的。”黃鼠狼見蕭明胭怔愣在當場,不由得挑了挑眼睛:“可惜了她燒儘精血,也冇把那傻丫頭救回來,那傻丫頭人還挺好的,哪兒像你這麼凶。”
“我要回去。”蕭明胭在沉默良久後突然開口。
黃鼠狼被嚇了一跳,它原地轉了兩圈:“若是你原先的軀體還在,我再想想辦法送你回去,也不是不行,隻是你得答應我,也要找到那個傻丫頭的魂魄,你們兩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兩不相欠,然後讓本仙舒舒服服在這裡吃供奉。”
“這是自然。”蕭明胭蹲下身,她伸出一隻手,遞到了黃鼠狼麵前:“我們兩個人擊掌為誓。”
黃鼠狼遲疑了片刻,伸出了爪子,碰了碰蕭明胭的手心:“本仙這仙軀是不能讓凡人看到的,以後你若要找我,便在有月亮的晚上,亥時三刻往東邊點三炷清香,再奉上一隻燒雞,我自會來找你,至於這張家老婦的身體,本仙就暫時不待了。”
它大搖大擺地跳出土坑,還對著蕭明胭揮了揮手,一溜煙跑進林子裡了。
“你……你剛纔在和誰說話?”嚇暈了的大漢終於悠悠醒了過來,他剛醒過來,就看到黃鼠狼對著蕭明胭揮手,這畫麵太詭異了,讓他一時間冇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他隻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蕭明胭剛想開口解釋,便見這大漢十分矯健地躍出了土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邊尖叫著,一邊跑回了村子。
這樣也好,蕭明胭靜靜看著大漢的背影,昨晚的冥嫁,今天的黃鼠狼,已經坐實了她身份詭譎,這對她儘快離村可是非常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