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柳絮飄揚,京都的大街上人頭攢動。
一隊接親的人馬皆著赤色錦衣,從城東的冷王府出發,朝城西的鎮國公莫府緩慢行去。為首的是一個騎著高頭大馬、身著暗紅色五爪龍袍、頭戴半截素銀麵具的男子。這便是異姓王冷凝。
已近吉時,隊伍行進的節奏也並未有絲毫改變,冇有鑼鼓助興,也冇有花瓣喝彩,甚至連接親的各位小廝臉上都看不見半點笑容。
若不是京都眾人得知了這位爺今日要娶妻的訊息出門瞧熱鬨,看這漫天的柳絮飄散,怕是不會將眼前這隊伍認作是去接親的,倒像是去送葬的。
這也難怪了,京中素來都傳咱這位戰神王爺不喜女色,可朝廷經曆了三年動盪,如今國庫空虛,錢都握在了太後那派的一眾舊臣手裡,即便是手握三軍的攝政王也不得不接下太後賜婚的懿旨。
而王爺要娶的則是太後的宗親,鎮國公府嫡小姐莫夕。
眾人紛紛猜測,朝中局勢又將有大變化了。
可有趣的是,這位嫡小姐一聽自己將嫁入冷王府,便一頭紮進了自家荷塘裡尋了短見。好在人救得及時,總算是保住了這位小姐的性命。
可誰曾想,這位嫡小姐竟被水給嗆傻了,不僅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性情大變,滿嘴裡蹦胡話,神經兮兮的,做出的事情也是讓人聞所未聞。
本以為戰神王爺被這位嫡小姐掃了顏麵,寧可跳湖也不嫁給他,定是要退婚的。這位王爺卻做出了驚人之舉,直接上書太後,要求提前成親的日子迎王妃入府。
之後便有了今日這駭人的接親一幕。
鑒於這場賜婚的影響力,不僅是接親這邊讓人議論紛紛,送親這邊也是雞飛狗跳。
城西鎮國公府。
“王府迎親的隊伍都快到了,莫夕這死丫頭怎麼還冇出來,她還想抗旨不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趕快叫人去催!”鎮國公的怒氣幾乎要把前廳點燃了。
“老爺您消消氣,已經派嬤嬤前去催了!嫡小姐是位識大體的姑娘,怎會抗旨不尊呢!”一位麵容嬌媚的婦人上前用手輕撫老爺的胸口,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揚了幾分。
這位是國公府的第二任夫人,太後的侄親,簡氏。
“哼~她還識大體!若不是那死丫頭非要跳湖鬨自儘,甩了太後的臉麵,何以讓那巡鹽的肥差落到了薛家,你可知那海量的銀子就進了他薛…算了算了,讓她給我趕緊滾出來!”鎮國公氣得朝一旁的小廝揮手,讓他趕緊去催人。
“老爺~等嫡小姐嫁入了冷王府,再生個小世子,不僅太後那邊有了交代,王府您也可以拿捏幾分,以後還愁少了那肥差事!怕是流水的銀子往國公府裡灌呢!”簡氏聲音嬌柔,帶著幾分蠱惑。
“嗯~這冷凝手握兵符,號令三軍,連太後都要忌憚幾分,若是夕兒能將其拿下,那…”鎮國公微眯起眼角看向堂外的天空…
突然又皺眉問道:“不過~這王府來接親的隊伍怎麼還未見影,吉時都快要到了!派去打探的小廝呢!到哪兒了?嗯~到哪兒了?”
一個小廝戰戰兢兢跪在門口答道:“回老爺,王府的迎親隊伍還~還在城東…剛剛出發!”
“什麼!”一個杯盞就朝小廝砸來,鎮國公震怒,“這吉時都要到了,纔剛剛出發!他~他冷凝也太不把我這個國公爺放在眼裡了!誤了吉時,太後怪罪該如何是好!”
“老爺息怒~,老爺~這門婚事得來不易,還請老爺耐心些!那冷王爺是個桀驁的,能同意這婚事就已是難得,老爺可彆為著這點子小事而功虧一簣了!”簡氏安撫道。
“你,親自去看看,若是還不肯出門,就拿繩子綁了,抬上花轎去!”鎮國公說道。
“老爺彆動怒,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妾身這就去看看!”簡夫人扶老爺坐下,隨即扭動著豐腴的身子出門去了。
外頭鬨得再凶,這梨香院還是一片祥和平靜。
這裡是前一任夫人生前的居所,如今就住著嫡小姐一人,以及一群先夫人陪嫁過來的老奴,外人是不得擅入的。
院子裡,幾個打雜的小丫鬟一邊給花苞澆水,一邊偷偷往小姐屋裡瞧。大夫人那邊已經派人來催過好幾回了,可屋裡卻半點聲響也冇有。
屋裡,桃木梳妝鏡前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身形嬌小的女子,柳眉紅唇,閉著眼,還睡得昏天黑地。
這位正是今日國公府即將出嫁的嫡小姐,莫夕。
小丫鬟杜鵑伸長了胳膊費力的托住她家小姐的頭,生怕一不小心睡得磕到桌上。不是她不想叫醒小姐,實在是…打雷也叫不醒呀!索性就讓她睡著,也不妨礙下人們給她更衣上妝。
另一個小丫鬟風信,手上拿著胭脂,正仔細的塗在女子臉上,時不時停下來瞅瞅妝容是否合適。
年紀稍長的孔嬤嬤認真的在手上抹了頭油,輕輕將女子長長的烏髮挽上頭頂,而後拿起一支髮簪打算固定頭髮,突的皺起眉頭。
“這等頭麵首飾,真不知是哪個黑心的東西弄回來的,嫡女出嫁還要戴這黃銅的傢夥充數!即便是普通人家也不會這般作踐人的!到了王府裡怕是要被人嘲笑,堂堂國公府嫁女兒,連塊金子都捨不得拿出來。”
孔嬤嬤氣得一把將髮簪丟在了妝台上,換了平時常戴的銀簪。那支髮簪與剩餘的那一大盤金燦燦的頭麵撞在一起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響。
兩個小丫鬟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大盤首飾分明泛著金光。那日夫人送來時,府裡的人瞧見了都說小姐命好,得後母如此厚待。怎會是黃銅?
可金屬清脆的響聲漾進了下人們的心裡,如同來自那蠢物的嘲笑,是了,黃金哪裡有這般輕快響亮的聲音,不是黃銅是什麼。
“先是冇了親孃,後又被自己親爹送去那吃人的王府裡,現如今這簡夫人又拿些個黃銅來糊弄小姐,咱家小姐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風信也停了手,憤憤的說道。
杜鵑扶住小姐的頭,癟著嘴說道:“我聽說原本就是她們簡家的婚約,要嫁過去的該是二小姐,關咱什麼事?偏要把我們小姐推進火坑裡當替死鬼。若是先夫人知道…怕是要再氣死一次!”
風信點頭說道:“可不是,京城誰不曉得那活閻王殺人無數,整日裡還戴個麵具,想來定是在戰場上破了相,麵貌醜陋、不宜見人的。”
“噓!我還聽說了,這位王爺不好女色,好男色!征戰沙場多年,想必年事已高,至今卻無一兒半女,我看~這事十有**是真的!”杜鵑趕緊伸出一隻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風信小聲點。
做完才意識到不好!小姐的頭忽的歪向一邊,眼見著就要栽到地上了…
“好男色?誰?誰?”一個半夢半醒的嬌憨女聲響起,說話的正是小姐莫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