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小被家裡人捧殺著長大,平日裡大字不識幾個,看賬、女紅樣樣不行,隻知道金和銀,連銅板都冇有見過的姑娘,分得清什麼是黃銅首飾。
即便是知道了又怎樣,一個母家被滅了滿門的女子,能有什麼威脅可言,不過是她女兒莫畫的替代品罷了。
“倒是不打緊,回頭我讓嬤嬤請那位匠人去王府給姑娘再做一批首飾,日常了佩戴著玩兒。隻是今日是姑娘嫁去王府的日子,姑孃的穿戴舉止,這每一樣都代表著我國公府的體麵,不能由著姑娘任性胡鬨。姑娘隻需穿戴齊全了,忍上幾個時辰,待到了洞房花燭,自能全部卸下,可好。”
大夫人雖是征詢的話語,卻帶著幾分威壓,不容置疑的居高臨下。畢竟放眼當今天下,有幾個人可以和她簡家抗衡,除非是嫌自己命太長。
莫夕便是那個例外。
莫夕深知古代女子在世間行走的艱難,出嫁的女兒若無半點錢財傍身,在夫家難以禦下服眾。她本就是國公府嫡女,不貪那不該自己的東西,但屬於嫡女的那一份也不會輕易讓人拿了去的。
她可不是原來的國公府小姐莫夕,她是一生要強的獨立設計工作室老闆莫夕。
莫夕依舊斜靠在椅背上,柔弱而緩慢的說道:“大夫人若是這般~您既說我嫁去王府裡,一應的穿戴都代表著國公府的體麵,那又為何要讓人用黃銅替代黃金,做些個假的頭麵首飾濫竽充數?萬一被那王府中人看出來,以為國公府不將王府放在眼裡,傳到王爺耳中,豈不是傷了兩家的和氣!”
“你胡說些什麼!”李嬤嬤聽聞瞬間暴躁,如忠犬一般護著她的主人,幾乎要將一根手指指到莫夕的鼻子上去。
“你怎能這般汙衊大夫人!大夫人雖不是小姐你的親生母親,可為了張羅你的婚事,也是日以繼夜的在操持。那全套的頭麵首飾,夫人可是花了重金,請城王街上最好的匠人,照著曆代王妃的規格式樣打造,怎麼可能是黃銅!堂堂國公府大夫人,當今大娘孃的侄親,怎會做此等有損名聲的事情!”
莫夕抬起眼眸與鬥雞似的李嬤嬤對視,忽而嗤笑一聲說道:“我自然是不會懷疑母親的良苦用心,隻是怕有人揹著母親,做些個有損母親名聲的事情,以至於讓母親和我有了隔閡,甚至做出些有辱國公府名聲的事情。”
李嬤嬤眉頭一皺,這話聽著怎麼好像在含沙射影自己呢!
突然心生一計,說道:“嫡小姐,你就不要在此胡攪蠻纏了。六日前你因不願嫁入王府,尋死跳湖的事情,國公府上下都還冇有忘記呢,此時王爺的迎親隊伍都快到國公府門口了,卻非要說那純金打造的頭麵首飾是假的,是黃銅所製。嫡小姐是何用意,大夥心裡都門兒清!”
“不過你也不用太有顧慮,大夫人已經命人將小姐你的嫁妝準備好放到了正堂的院子裡,全副六十四抬嫁妝,絕對不會矮了你嫡小姐的門麵!保證你去到王府,風風光光當那異姓王妃!”李嬤嬤覺得這下子這大小姐定是不敢言語了,鬥勝的公雞一般打算回去給她主子邀功。
“風信,把東西端出來。”莫夕淡定自若,彷彿根本冇有聽見李嬤嬤剛剛那一番話。
風信應了一聲,便旁若無人的走進裡屋,又托著那盤分外沉重的“金首飾”走了出來,絲毫不顧及大夫人漸漸變冷的表情。
陽光從門口照進來,打在風信托著的盤子裡,整整一盤滿滿噹噹的金首飾耀眼奪目,讓人歎爲觀止。
“如此顏色和工藝,你何以說它是假的?”大夫人沉聲問道。
“所以我才說這位鑄首飾的匠人是個人才,即便是不值錢的黃銅,也能做到這般閃耀。”莫夕微微動了動身子,“不妨讓我的丫鬟拿給大家看看,辨認辨認。”
風信會意,將托盤放在了茶幾上頭,雙手拿起那隻晃眼的金孔雀,金燦燦的垂珠和流蘇如瀑布般落下來,叮叮噹噹的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爽朗的笑聲。
風信舉著金孔雀在院子裡走了一圈,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這極不尋常的“金孔雀”的聲響。這肯定不是黃金的聲響,風信用眼睛盯著走過的每個人。
可一圈下來,大到管事,小到打掃的丫鬟婆子,冇有一個人開口指認這是假金。倒是紛紛在金孔雀快到自己麵前時,趕緊低下腦袋,不去直視那隻栩栩如生的靈物。
莫夕微微皺眉。
李嬤嬤這下就得意了,假裝有些惱火的說道:“小姐,恕老奴多嘴,這鬨也鬨過了,無論你有什麼藉口,今日也是要上花轎嫁去王府的。就彆再耍小性子了,還是趕緊進去將這套金鳳冠戴上,裝扮齊全了…”
“風信,去廚房端個炭火盆過來。所謂真金不怕火煉,我倒要看看這金孔雀怕不怕火。”莫夕看了眼李嬤嬤,打斷了她的話。
這些人就是要讓人誤會她是因為不想出嫁,才故意找茬的,今日這事若是就這樣算了,那自己豈不是戴假首飾出嫁的冤大頭了。
“大膽,王妃出嫁戴的鳳冠,誰敢損毀!”大夫人的聲音不大,可震懾力十足。
風信走到門口,一隻腳已經邁出了門檻,另一隻腳還在屋裡頭,轉過頭來看向小姐莫夕,用眼神詢問該如何是好。
她們能想到的能證明這是黃銅首飾的鐵證,都會傷害到這副首飾,可有大夫人在此,絕對不會讓她們證明的。
還冇待眾人反應,大夫人就直接發話了:“大小姐耍性子也該有個度。李嬤嬤,你進去,親自為小姐上妝盤發,戴上這全套的鳳冠首飾,準備出嫁。”
話畢,李嬤嬤帶著一應的侍從便湧進了莫夕房中,伸手就要來拉莫夕的胳膊,讓她起身去鏡前。
莫夕嫌惡的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巧妙的避開李嬤嬤的手。忽然心生一計,看向大夫人那邊說道:“等一下,母親要我上妝可以。不過我剛剛起床,還未用過早點,身子虛弱得很,可否讓丫鬟端些茶點過來,再戴釵環?”
“小姐,你就彆再想著耍花招了,還是趕緊讓奴婢服侍你戴上釵環,早點出門去吧!”李嬤嬤不耐的說道,一把便拉住了莫夕的衣角。
啪~“好大的膽子,你一個奴仆竟敢對主子拉拉扯扯!母親是讓你上妝,不是讓你隨意扒拉主子的衣襟。”莫夕瞪著眼,掄圓了胳膊甩給了李嬤嬤一個嘴巴子。
而後繼續說道,“母親大人就站在這裡,她都還冇有說話,你便叫開了。平時,你就是這般頂著我母親的名號在府裡仗勢欺人的?可有把大夫人放在眼裡?”
李嬤嬤被一個耳光給打蒙了,伸出的手定在了半空中,不敢相信這是那位膽小如鼠的嫡小姐能做出來的事情。
大夫人眯著眼看向莫夕,這丫頭今日確有些不同。有她剛纔的這番話,若是自己不答應,便是虐待嫡女,放任惡奴欺主。
大夫人朝李嬤嬤擺擺手,示意她暫且退下。她倒要看看這大小姐還能耍些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