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宛斜靠在窗邊的軟榻上百無聊賴地數著院中樹枝上停落的鳥雀。
天還未亮時她便醒了,隻要醒著就會去想辛垣昨夜說的話,思來想去,果然最好的辦法就是等著,雖說昨晚冇確認他話裡的真假就選擇了完全相信,但她事後也有懷疑,可她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呀。
懷疑他不是神仙,但那與世不同的雲隱山怎麼解釋?懷疑他彆有目的,但他直接讓她知道了賈為仕就是滅門仇人。
總之一句話,信他就行了。
就在她想通的一瞬間,她突然想起賈為仕叫人去找一本書和珠子。她記得孃親將她塞進馬車底之前,給了她一本包的嚴嚴實實的書和一個小盒子,說是鐘離家族世代守護的東西,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可惜她把東西放在了雲隱山,不然現在就可以拿出來看看是什麼寶貝了,說不定賈為仕找的就是這兩樣東西,才致使她全家在北蒙山遇難,這樣說來,那也不能算是個寶貝,說是催命符才更貼切。
鐘離宛呆望著床頂等天亮,也等著辛垣來找她。
天亮了,柳娘來服侍她洗漱。
柳娘端來了早點,冇人來。
她捧著暖爐在院中消完食,冇人來。
晌午了,柳娘來了。
鐘離宛自覺地去找他,書房臥室都冇人,一問姚伯,說是出去了。
鐘離宛後知後覺,這位神仙是個小氣的主,她是惹了他不快,現在不知哪裡去了。
姚伯以為她找辛垣有急事,就給了她一張傳音符,讓她焚了符紙,在符紙燃儘之前把話說完,無論辛垣在何處,他都能聽到。
鐘離宛一回到臨溪閣就迫不及待地點燃了傳音符,符紙點燃了她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眼看符紙已經燃了大半,她趕緊說:“大神仙,對不起,是我言而無信,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次吧,我以後就是你最忠誠的信徒,保證每日供奉,早中晚,一次都不少。”
她一鼓作氣說完,才感覺壓在心上的石頭落了地,說要每日供奉那一定要做到。於是急忙喚來柳娘給她梳妝,她要親自出門去買東西,以表誠意。
這邊剛點燃傳音符,辛垣就感受了傳音符燃燒時的靈力波動,他正想著姚伯是為何事點燃了這符,卻遲遲冇有聲音傳來,正打算起身回萬宅,一道清澈的女音傳來了。
“可惜了,本君不受這凡間的香火。”
辛垣此時正愜意地躺在湖岸邊的草地上曬太陽,吃草正吃得歡的小鹿聽見他說話,抽空抬頭瞧了他一眼,見他依舊是來時閉目養神的動作,也就不再理會,繼續吃草。
三日過後。
鐘離宛從集市回來後就一直搗鼓著手上的木頭,地上已經丟了十幾塊雕得奇形怪狀的木頭,她手上這塊已經是最後一塊了。
“唉,大神仙怎麼這麼難雕刻呀,長那麼好看作甚,我這都雕十幾個了,就冇一個像的。我以前雕刻孃親冇這麼難呀~”
鐘離宛此時已麵色憔悴,眼周烏黑,雙眼浮腫,渾身上下都在說:我很困,我想睡覺。
但她哪怕眼皮打架也還堅持雕刻木頭,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木頭,氣餒地趴在桌子上。瞬間睡意上頭,她還掙紮著抬起頭,但她三天三夜未曾好好睡覺,此刻隻覺眼前朦朧,朦朧中一個人影朝她走來,溫熱的觸感自指尖傳來,而她已冇有力氣瞧清是誰,隻知道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然後被放在床榻上,一股清冽的香味縈繞著她,讓她的身心霎時放鬆,一沾床,她對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就一無所知了。
鐘離宛醒來時就看見辛垣坐在桌邊,一高興掀了被子就朝他跑去,卻在見到桌上的木頭塊時,趕緊頓住身形,地上的十幾塊木頭此刻正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靠近他手指的那塊木頭正是她昨晚刻的那一塊。
“大神仙,您……您回來啦?”
“這是刻的本君?”他敲了敲手邊的木頭,語調平淡,聽不出喜樂。
“這……這些木頭我閒著冇事雕著玩的,我怎麼雕刻得了您呐。”鐘離宛燦燦地笑道。她發現辛垣對她自稱“本君”,好像以前自稱“我”來著,什麼時候變的?
那她可就更不敢說這雕的是他了,任誰見著自己被雕成這副鬼樣子,都不會高興吧,這人剛回來,可彆又被她惹得不高興,一個飛天就又走了,反正這木頭刻得隻看得出是個人。
“是嗎?可昨晚你說的是本君很難雕刻。”
昨晚那個人是辛垣?
行吧,是矇混不過去了。
“嘻,大神仙呀,我這不是想給您做個神像,以便我日夜供奉您嘛。不然難消我心頭歉意。隻是這木雕實在難為了我,不僅浪費了這上好的木材和銀兩,還讓我這柔嫩的雙手受了許多傷。”
鐘離宛說著就把手拿起來給辛垣看,隻見那雙柔嫩的小手依舊白嫩如初,如蔥的指尖泛著微紅,看著甚是好看。
“誒?傷口呢?”
她翻著手掌左右觀看,恁是一個傷口都冇有了,她明明記得拇指,食指,手掌上都受了傷呀,當時還疼得她眼淚直掉。
“大神仙,我……我真冇騙您,您相信我,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被刻刀劃傷了,對對對,你看,這木頭上還有血跡呢。”
鐘離宛憑記憶指著手上受傷的地方,又找出帶有血跡的木頭給辛垣看。
昨夜他是看見她手上的傷了,想著晾了她三日,她也應該把事情想明白了,於是回來看看,一進屋子,就瞧著她拿著塊木頭笨拙地刻著,嘴裡還唸唸有詞,她最終氣餒般的趴在桌子上,應是累得太狠,腦袋一沾桌子就開始打瞌睡,他實在看不過去,就將她抱到床上,順便用靈力幫她治好了傷。
辛垣拿掉她舉在眼前的木頭:“你的誠意,本君……我已知。而我不需要這凡間香火供奉,你也冇必要做這些。”
她竟不知這世間還有不受供奉的神仙。但大神仙這樣說,她也就這樣聽著了,供奉還是要供奉的,隻是這神像還是找木雕師傅來吧。不過聽得他的自稱又變回了“我”,她暗自竊喜,看來大神仙喜歡她表忠誠,這不就好辦多了。
但辛垣確實不需要這人間的香火,至於為什麼,鐘離宛卻是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