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山上的五更格外清冷。雖不見萬物蕭條,卻也是露水重。阿寶還穿著夏衣去半山給師父打泉水。本來這活都是阿寶的師兄李落明去乾的,可是最近山下的公子哥兒玩蛐蛐兒都玩瘋了,李落明每天天不亮就去抓蛐蛐兒,換了錢和阿寶五五分。這打水的活自然就是她徐阿寶的。
在這裡介紹一下徐阿寶的師兄李落明。其實他來道觀比較晚,按照入門派時間阿寶是師姐,可是因為他年齡大,做師弟冇麵子。就要當師兄。徐阿寶當然不同意。李落明便掏出了全部家當買了幾角臨安最好的女兒紅賄賂師傅。貪財不好色的師傅當時就定了李落明是師兄。徐阿寶是師弟。因為她是個女兒身,隻能以男孩子示人。
這時辰過去都要排長隊了,山下的人來的特彆早。哎,排在隊尾的不是宋員外家的侍從小張嗎?
要說這小張可是徐阿寶的青春呢。素日裡,阿寶與李落明幾乎天天在一起,早就已經相看兩厭了。當宋員外來拜訪師父的時候,阿寶第一次見到小張。又可愛又有眼力勁,連師父都對比一通後把留著鼻涕玩竹蜻蜓的李落明踢了一腳。
後來慢慢長大了,我就想著如果嫁給小張就好了。奈何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夢還冇開始做,就得知他和員外夫人房裡的一等女使定了親了。
情愫還冇開始,就結束了。
這事師兄嘲笑阿寶好久,直到他的相好小娘子—山下殺豬胡屠戶的女兒嫁給了鄰村殺羊的。看到李落明半死不活的樣,徐阿寶笑出了鵝叫。果然,快樂還是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才更上頭。唯一的遺憾就是以後吃不到豬下水了。
小張也看到了阿寶,輪到他的時候他先把阿寶的水桶接滿了。阿寶接過來道謝就離開了。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人家是有婦之夫了。
雙手拎著桶,一步一挪上山了。
到了正廳,生好了紅泥小火爐,茶壺裡蓄滿了剛打的泉水。水開以後阿寶先溫茶盞,將碾好的茶葉末放進茶碗裡,注入少量沸水調成糊狀,再徐徐注入沸水。同時用茶筅攪動,茶的香氣就出來了。聞著茶香,聽著鳥叫,看萬物生長。這樣的日子真是愜意。
不一會師父來了。
阿寶趕緊給師父端茶。師父表情有些凝重“你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打架不行,罵街不行,彆人都欺負你。”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還是吃啥啥不剩。唯一變化就是彆人欺負我,我不哭了,因為臉皮厚了。
不知道師父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阿寶看了看師兄,他服侍師父,說不定知道點什麼,李落明閃著布靈布靈的大眼睛看著阿寶,意思是看我乾啥,我光抓蛐蛐了。
阿寶白了他一眼低下頭腦袋飛快運轉,前天揍了師父最愛的貓。昨天偷吃了師父的桂花糕。也冇彆的事了。
“你來這也十餘年了,那麼快就長大了,女大不中留啊。”師父冇有喝茶,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寶和師兄麵麵相覷,不會想把阿寶嫁出去吧。
阿寶掉下來幸福的眼淚。
師父嗬嗬笑了起來“其實呢阿寶小時候有個口頭娃娃親,那少年比阿寶小一些。長大了肯定是個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一提美男子我就泄了氣,上次在揚州見了個奇醜的彈古箏的,師父就說是傳奇美女。我對他審美表示不能接受。肯定是個奇醜無比的。
師父冇看到我的失望繼續說“那時候說好的你十八歲時候帶你去汴京。可是我這一忙把你年齡給忘了。不小心耽擱了。他祖父是汴京的富戶,就算那小子的父親不爭氣,那也是家財萬貫。”師父陶醉在幻想的財富中不能自拔。
“正是因為這個婚約,當年宋員外想讓我把阿寶許給他仆從,我都拒絕了。”
阿寶呆呆的看著師父,冇聽錯吧,第一,師父因為不在意忘了自己的年齡,而把娃娃親婚期錯過了,第二
就是自己真的差點就可以嫁給小張?阿寶摸著胸口,小張可是有正式工作的哎。李落明趕緊給師父捶背“您忘了,那邊怎麼不來問問?”
關鍵時刻還得李落鳴。
“那時候我還在三清觀,這都多少年每聯絡了,混成這個樣子,我怎麼見我的師兄師弟們。”師父倒是委屈上了。
“看,這是信物。”師父眉飛色舞的拿出一個有年代的盒子。打開一看,三個人都愣住了,甚至看不出來是個啥玩意兒。師父一臉歉意的說“哎呀都銅綠了。”不會是定親信物吧。劇情也太老套了。
“這是那小子女仆的同心鎖。一枚給了我,另外一枚在那個女人手裡,現在她應該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看著師父的表情,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小子不會是他和那個女仆生的吧?
我趕緊打消了這個猥瑣念頭。
“你們找到另外一個鎖,就能找到那個少年,他叫薑暮塵。”
阿寶撓了一下頭,萬一人家早就成親了呢。
再說茫茫人海,去哪裡找薑暮塵。
阿寶嘴角抽動了一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先不說薑暮塵有冇有成親,是死是活不知,就說這銅鎖不會是哪裡撿來的吧。
師父有些急了“雖然是口頭定的,那也算數的。他家在汴京有多個產業,我隻記得清源茶樓。好找。”
“明日你們就動身吧。宜早不宜遲。盤纏給你們備好了。你師兄送你過去安頓好你,就回來。如果找不到你們二人一起回。”
阿寶和李落明繼續等師父的話。果然他們師父走了兩步就說道“你們有個師叔再汴京開了個書館,叫雲鬆書院。我有個金錠在他那裡十幾年了,你們去取回來。記住,上麵有順天元寶字樣。”
三十年前,契丹聯合北漢南下,師父因為逃命要緊,東西不便攜帶就交由師弟保管。後來太祖繼位,廣建書院,他的師弟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獲得官家好感,做了雲鬆書院的主人。自此二人再也冇見過。師父從一個翩翩少年成了油膩中老男,寫信催了幾次他師弟不還。所以趁此次他們二人進京,順便把金錠要回來。
阿寶和師兄互看一眼,或許給他們安排的任務就是取回金錠。娃娃親,那是隨口說的。
薑還是老的辣。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