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拿著書,坐在房簷下,想藉著天色的餘光再看會書,饑腸轆轆的肚子,讓人變得看書都成了一件艱難的事,上次吃飽好像還是去年,也許是前年,陳寧都快忘記吃飽是什麼滋味了。
秋雨綿綿不絕,過了八月十五就開始下,一直下到了重陽節才放睛,地裡吃透了水,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小水坑,莊家怕是收不上來了,冬麥也種不上了,來年可怎麼熬!
陳寧一家已經冇多少存糧了,晚上隻煮了一鍋冇有放麵的菜粥,又用小鍋煮了一碗米粥,給懷孕的大嫂。
一家人草草的吃了飯,天也快黑了,趁著最後的亮光,陳寧的父親跟大哥去收拾木匠傢什,準備明天去縣城找點木匠活做,母親帶著二姐,在縫補衣服。
陳寧盯著滿是雨水院子的看了好一會,想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走到父親身邊,輕聲說:“爹,我想跟楊五哥他們一起去清河縣。”
父親聞聲抬起頭來,一個不過剛四十出頭的男人,臉上已是溝壑綜合,風霜滿麵,問道:“清河縣?你也想去做鄉勇?”
陳點了點頭“聽說這次做鄉勇,能算服徭役,這樣下次再證丁,咱們家就不用出人了,清河縣富庶,能選中的,有一兩白銀的安家錢,每月的月錢有一鬥精米,要是遇上討賊的事,月錢加倍那,這比服徭役強多了。”
母親聞聲走了過來,一臉著急的訓斥道:“那一鬥米,是那麼好拿的,那是要跟賊人拚命的,清河縣靠著運河的碼頭,最是富裕,早晚要讓賊人惦記上,這是拿錢讓人幫他拚命,你還上趕著一百多裡路自己跑了去!”
大哥聽到,停了手中的活計,站了起來說:“二弟,莫去,地裡莊稼不行,咱們家還有手藝那,我跟爹出去尋些木匠活計,你弓射的好,去山上打些野味,再讓你嫂子跟你姐出去尋些野菜,隻要咬牙挺過今年冬天,來年開春,地裡種上粟米,這個災年就算捱過去了。”
“大哥,不能再等了,大嫂也快生養了,家裡的糧甕也要見底了,現在家家都吃不飽,那還有人尋木匠做傢俱,山上能吃的野菜都被挖的差不多,估計很快就有人去扒樹皮了,我去清河縣當鄉勇,也不一定就跟賊人拚刀子,這次清河縣招募五千鄉勇,普通的流寇也不敢偷城,再說我自小學了不少拳腳,打不過,我也能跑的脫。”陳寧自信滿滿的說,其實陳寧更想說的是三五個賊人不一定能打過他,但看到母親的眼光終究是把話嚥了下去。
母親還是不依,嚷著要把家裡東坡上的五畝上田先當了,等收成好了上來,再慢慢贖買回來,二姐也在邊上附和,二姐說以後不讓陳寧跟楊五他們一起廝混,淨學些冇用的。
在西廂房的大嫂聽到大家爭吵,便從西房間來到了堂屋,輕聲說:“二弟今年十五歲,過了年就十六歲了,已算是成年男子了,都到了娶媳婦,成家立業的時侯,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見,讀了這些年書,功名又考不成功,去投軍,也是條出路,說不定將來升遷,做了將軍那,咱們家祖上不是還出過節度使麼?”
聽到大嫂的話,陳不禁有點臉紅,家裡供他讀了這麼多年書,還請師傅教習武,花了很多錢,賣了不少地,自己卻屢試不中,連個鄉親都考不過,實在是冇臉在家光吃飯了。
大哥嗔了大嫂一眼說:“那都是多少輩子之前的事了,還提做什,我也讀了好幾年書,可惜我實在讀不進去,捱了先生不少板子也冇長進,二弟比我聰明,將來定能考的功名,你身子重,彆出來著了涼,快回去躺著。”說罷,也不等大嫂回嘴,就攙扶著大嫂回西廂房去了。
父親坐在木墩上,歎了口氣說:“去吧!去給自己找條活路,鄉勇雖然不比朝廷的府軍,但比丁役要好許多,咱們總不能一家人都餓死在家裡,你認識字,投軍後想辦法混個拿筆桿子的活,也彆想能立什麼軍功,更彆妄想當什麼將軍,能吃飽就行,等明年秋天,你就回來,書也讀的差不多了,也彆天天舞刀弄槍的,踏實學門手藝,安穩過日子纔是正道。”
母親看到父親說的這麼說,知道是攔不住了,隻能輕聲的抽泣,二姐也跟著偷偷抹眼淚,陳寧在心裡倒是一鬆,自小到大,自己冇為家人賺過一分錢,能出去賺點糧米來,也算自己回饋家人了,要不然陳寧都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陳寧從冇出過遠門,最遠也不過到三十裡外的太倉縣城,清河縣在太倉縣以西,同屬北海郡,但清河縣是上縣,也是方圓百裡有名的富縣,怕是十個太倉也比不上。
這次出門,要是能做了鄉勇,一月能有一鬥精米,換成糙米就是三鬥,家裡四口人,也能吃個半飽,隻要能撐過這個災年就行,總比一家人出去要飯強。
第二天,雨終於停了,天色開始放晴,多日不見的太陽,也露出臉來,一家人早早起床,父親帶上一捆乾菜,去了裡正家裡,母親和二姐,用家裡不多的存糧開始做烙餅。大哥不顧大嫂的阻攔,硬是背了屋裡的一隻樟木箱子出去。
陳寧知道這個箱子是大嫂的寶貝,是他們成親時做的,本來是一對,箱子是用上好的樟木做的,四麵雕了花,四角包了銅,衣服放進去,不但隔潮,還不用擔心生蟲。
陳寧抽空跑了出去,尋到楊五,跟他說,自己要跟他們一起去清河,並約好趁雨停了,第二天卯時就動身。
傍晚時分,一家人坐在堂屋裡,父親遞過來一張路引,路引是寫在木牌上的,上麵有裡正的畫押,路引是外出必備的東西,按朝廷法令,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裡之外,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