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麼時候,開門做生意,圖的就是個和氣生財,這麼大的動靜,鬨得掌櫃早早走到樓梯口,隻把手按著扶手張望,但卻不敢上樓。
卻原來這為首的潑皮姓阮,本名阮忠文,因家中排行老四,諢名阮四。
眼看酒樓老闆腳步踟躕不前,老者暗道,苦也!
自己當真不該貪一時口腹之慾,到這京師來受這刁難。
老者正與三潑皮周旋時,看見朱楧一行,眼前一亮!
不由得揚聲看向朱徐二人。
“兩位公子,老夫可風鑒測福,能否襄助一二?”
此言一出,徐增壽神情似有所動,躍躍欲試,朱楧卻不置可否。
“好老狗,欺人太甚!”
潑皮們炸了,隻見阮四一把掀了酒桌,酒水四濺,揪住老者胸口衣襟罵道,“不識抬舉,哥仨好言相勸不肯相麵,卻是狗舔他人?”
或是橫行慣了,又或是覺得丟了麪皮,還嫌罵的不過癮,阮四頭一轉,提溜著老者,看向朱楧一行繼續開罵,“我**你娘,狗爪隨指的幾個賊賤才,就想幫你從四爺這脫身?”
朱楧本來事不關己,想著冇必要為不識之人強出頭招惹麻煩,卻不想阮四畫風一轉卻對著自己開噴了。
這特麼誰能忍!
必須辦他!
不狠狠弄他,朱楧念頭都不通達!
但還冇等朱楧開口,徐增壽就帶著兩個侍衛衝了過去,一陣拳腳打鬥後,兩個潑皮撞破護欄摔進了一樓的魚池之中,發散批簪,好不狼狽。
而阮四捱了兩個耳光後,見勢不妙慌忙逃下樓,慌亂中冇注意在樓梯拐角的店掌櫃,身子一歪,如同趟地葫蘆一般滾下了樓梯,摔了個七葷八素。
樓內一陣鬨堂大笑,想是酒樓內不少賓客冇少被其欺壓,看見阮四這夥人的狼狽,心中如三伏天灌冰水一般,暢快無比。
生怕徐增壽他們追上來再打,阮四三潑皮快步跑至門口,卻回過頭來撂下狠話,“有種的莫走,等爺好好消遣你們!”
“你這賊胚,你爺爺我今兒個還就就等著了,怎地?”
徐增壽活動了下手腳,泄了些火,心情不錯,慢慢悠悠回到了朱楧這桌。
酒樓掌櫃的此時湊上前來,似乎想說些什麼。
朱楧卻溫和的說道,“掌櫃的不用擔心,雖是因那潑皮而起,但所有砸壞東西我們包賠!”
“砰!”徐增壽將幾錠黑乎乎的小元寶拍在桌上,意思很明顯了,爺不差錢!。
掌櫃的一愣,臉上卻更顯擔憂之色。
“二位客官誤會了,小人並非是要賠償,我觀二位家資不菲,但你們今天闖大禍了,現在走還來得及,否則後患無窮啊!”
“哦?這是為何,且說來聽聽!”
正喚來小廝交代上酒菜的徐增壽亦是一臉好奇,耳朵豎了起來。
原來這阮四本來在城東終日廝混,無所事事,偏偏卻在今年,東城兵馬司指揮使劉江髮妻過世後,續絃了他的姐姐,阮四瞬間支棱起來了。
五城兵馬司,是老朱專設於京師地區的治安機構,集現在意義上的公安、消防、城管、市場監管等功能於一身,
雖然因為官小職微,事多錢少,在高官滿地走的京師,五城兵馬司基本上就是背黑鍋的邊緣型衙門。
但在城東,有這層關係在,哪個酒樓敢管、能惹阮四?
隨著掌櫃介紹,朱楧才恍然大悟,徐增壽嘴巴呈現玩味的幅度。
有意思了!
“無妨,我們就在這品嚐店裡美酒美食,掌櫃且去招呼他人!”
看著朱楧無所謂的態度,再看著徐增壽拿竹筷輕敲瓷碗的專注,掌櫃張嘴還待說什麼,卻有其他客人呼喚,歎了口氣,搖搖頭便走了。
“咦,你這老頭,怎麼還在這? ”
徐增壽有點奇怪,自阮四他們走後,老者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們桌前。
“老頭,聽說了吧,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專抓你們這些江湖人士的,還不快跑?”
朱楧冇有作聲,雖然因為潑皮挑釁在前,但還是被這老頭當槍使了。
這感覺,並不爽!
老者卻無剛纔的焦急,冇有回答,卻看向朱楧,躬身一拜。
“小道袁廷玉,謝貴人!”
原來是他!
眼前這位就是袁珙,一位頗具傳奇色彩的明朝相術大師。
前世作為曆史老師,朱楧對這位奇人的事蹟也算頗為熟悉。
袁珙生於元末明初,他的父親袁士元曾經做過元朝的官,袁珙生下來以後,就格外聰穎,與眾不同,傳說他去過海外遊學(應該算是最早的海龜),後來在普陀山遇到過一名奇異的和尚彆古崖教給他相人之術。
彆古崖讓袁珙先抬頭看明亮的太陽,看到眼睛昏花後,再把將紅豆黑豆撒在黑暗的房間中,讓袁珙去分辨顏色,直到分毫不差,才讓袁珙給人看相,百次相麵無一失誤。
如果說到此為止,袁珙還隻是像東漢許劭曹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一樣,隻是相麪點評比較準的話。
那麼,接下來,袁珙的操作纔是真正的傳奇。
洪武年間,袁珙在嵩山見到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姚廣孝,袁珙卻被姚廣孝的麵相嚇了一跳,對他說道:
“是何異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殺,劉秉忠流也。”說他和元代的建議忽必烈“效仿周公輔周武王事”的名臣劉秉忠是一路人。
後來姚廣孝有機會來到燕王朱棣身邊,極力鼓動朱棣謀取天下,果然天下血流成河。
姚廣孝來到朱棣身邊輔佐他時,向朱棣推薦了袁珙:“浙東袁珙,天下相法第一。”
朱棣也聽說過袁珙這個人,但是對他的相術卻半信半疑。
姚廣孝一再推薦袁珙,朱棣就派人把袁珙召來,卻不急著見他。而是在自己的侍衛中找了和自己長相身材相似的九個人,和自己一樣,都穿上普通人的衣服,來到大街上,叫來袁珙一道去酒店裡喝酒。
袁珙卻直接走到其中第三個人麵前,給他跪倒行禮,說道:“殿下為何不自重到這裡來?”。
其他的侍衛都說他認錯人了,紛紛笑話他,袁珙卻不以為意,反而更加懇切恭敬。
朱棣見袁珙認出了自己,就在自己的宮殿裡召見了他。
袁珙說道:“殿下不遠千裡,把我召到這裡,就是為了在酒店裡見我嗎?”朱棣也笑了,問袁珙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袁珙答道:“殿下進入酒店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弓箭,我看見您的手掌,皮皺而瘦,正所謂龍掌無肉也。”
朱棣聽他這樣說,十分高興,又讓他給自己再仔細看看相。
袁珙於是又將朱棣狠狠誇了一通,說他:“走路如龍似虎,前額高聳,是位太平天子。四十歲時,鬍鬚長過肚臍,就可登上帝位了。”
朱棣聽了更加開心,於是將他留在身邊共商大計。
到了朱棣晚年,要選擇接班人,在太子朱高熾和兒子朱高煦之間猶豫不決,便讓袁珙給太子朱高熾相麵。
袁珙指著朱高熾的麵相說“這是天子”,等到一見朱高熾的兒子朱瞻基時更是驚呼:“這是萬歲天子!”於是最終朱棣堅定了決心,選擇朱高熾為太子。
有這一係列的輝煌戰績,無怪袁珙被評為明朝相術大師了。
麵如如此奇人,朱楧雖然內心震驚,雖然曆史上傳的玄乎,但朱楧內心對袁珙的相麵之術還是有些將信將疑的,哪有光看麵相定未來的呢?
但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原來是大師當麵,請坐!”
袁珙也不跟朱楧客氣,一屁股就坐到朱楧左側馬紮上,順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那你先給我看看唄!”
徐增壽看著眼前這個乾瘦老頭,一百個不信。
“哎,哎,問你話呢!”
這老頭莫非耳背,徐增壽心裡一陣腹誹.....
眼看袁珙好像冇聽見一般,還悠閒地吹了吹杯中的沫子,徐增壽就想伸過手去提醒。
袁珙卻開腔了,“神氣嚴肅,舉動風生,大貴驗也。公印堂司空隱隱有黑氣,一人捐而九代起,世代儘享富貴!”
“楧哥兒,這啥意思,說我大富貴,原來有世代富貴?”
徐增壽冇怎麼聽懂意思,想仔細詢問,袁珙擺擺手,卻閉口不複再言。
朱楧怵然而驚,作為紅旗下長大的穿越青年,朱楧信奉唯物主義,對這種怪力亂神之事本是持懷疑態度的。
但袁珙說的正是徐增壽曆史上的結局;
因儘力襄助姐夫朱棣,為朱允炆所殺,子孫九代儘享福增壽之福。
作為一個相士,隻有可以給人批命了,纔算是小有所成,屢次批準,則是大成!
從之傳聞來看,袁珙看相需在夜間點燃兩支蠟燭,看人的形狀氣色,再參考出生的年月,再直斷麵相。
那麼,現在,是相術大成之後無需假借外物了麼?
同時,朱楧還想到另一個問題。
按照曆史,朱楧應該是明年從漢王改封肅王,靖難後被朱棣壓迫,抑鬱而終,那現在自己穿越了呢,麵相代表**,自己魂穿,是否麵相如舊?
“那漢,哦,我楧哥兒呢,先生幫看看?”徐增壽則提前給朱楧做了主。
這樣說,卻正中朱楧的下懷,畢竟,自己好歹算是皇子,上趕著去問袁珙,反而顯得自己多急切一樣。
“大師可需作甚準備?”
“貴人穩坐即可,待老夫詳驗,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