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杜仲身處在一間便利店裡。
杜仲平時就在這裡打工。
便利店並不大,隻有二十多平。不過店內的商品種類還算豐富,再加上環境卻十分乾淨整潔,因此平日到這來購買東西的客人,還是有不少的。
杜仲此時正站在櫃檯前,拿著紙巾擦拭著櫃檯上關東煮料理台邊灑出來的湯汁。
“請幫我拿一包紙巾,謝謝。”
台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客人,一聲招呼讓杜仲擦拭湯汁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低頭在櫃檯下拿出一包紙巾,起身遞給了客人。
眼前的客人是個老熟客了。他是箇中年男人,頭髮稀少卻梳著油光的背頭,他穿著一身西裝,原本黑色的西裝因為年久頻洗的緣故,已然有些泛白,但好在足夠整潔。
客人熟稔地接過紙巾,他看著繼續擦拭櫃檯的杜仲,細聲問道:“小惠...她今天怎麼冇來?”
小惠也是這間便利店的員工,二十來歲的年紀,做事認真且為人和睦,再加上有著不錯的臉蛋與身材,所以讓這周邊不少來買東西的男性,都很喜歡。
“不知道啊。小惠姐按道理來說,也應該過來接班了。她這個月是上晚班,我是早班,換算之前的時間點的話,早就過來了。”
杜仲將臟了的紙巾丟入腳下的垃圾桶裡,回覆了客人的話。眼前的這位客人杜仲見過很多次了,是北巷這邊的住戶,至今仍舊單身。杜仲能看出來,他對小惠很有好感。
“對啊,小惠那麼好的性格,換以前早就過來幫忙了,哪怕還冇到接班的時間點。”中年男人連忙附和幾句,他見杜仲仍舊做事,便湊近些,低聲道:
“你說,小惠會不會是有男朋友了?所以才這麼久冇來。”
“怎麼會呢?小惠姐到現在還冇找男朋友呢,她家裡有個老母親要照顧,她冇心思找男朋友。”
男人聞言,臉上露出了微笑。
“不過追她的人是挺多的...也不太清楚。”
杜仲最後一句話,讓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等杜仲再次抬起來頭的時候,中年男人已經不見了。
杜仲明白,大概是自己最後一句話,讓人不開心地走了。
不過也沒關係,隻要小惠姐還在這裡,這個男人依舊會來。
哪怕每次來,男人大多數都是要一包紙巾,藉此機會與他喜歡的女孩說幾句話。
接待完客人的杜仲,站在收銀台前,看著店外的風景。
便利店外,本在天上的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逐漸與地平線持平。室外原本充足的光線越發稀少。此刻,就連北巷路邊的街燈也開始閃爍不停。
眼下的時間,已經超了,超過接班的時間了。
杜仲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和他同為員工的小惠姐一向都是很早來的,大多數時間都是還冇到接班的點便過來了,就算再晚,也從未不準時過。
拿起一串關東煮料理機的蘿蔔串,杜仲慢慢地吃了起來。杜仲的肚子已經有些餓了。
蘿蔔串的味道很好,一口下去吸收了湯汁的蘿蔔爆發出有溫度的湯汁充斥在口腔裡,蔓延至味蕾,絕對是一種絕妙的享受。
“不得不說,小惠姐做的這個真的很好吃啊。”杜仲邊吃邊由衷地讚美。
一般便利店的關東煮料理都是用買的調料包做的,但是他在的這家便利店,卻是由小惠姐來製作的。小小的一份關東煮裡,無論是食材還是湯底,都是他看著小惠姐親自做的。
杜仲叫小惠做姐,其實他們年歲相差並不大。杜仲今年二十一,小惠也是二十一,但是因為小惠平時成熟體貼又懂事,杜仲便稱呼其一聲姐。
吃完蘿蔔串,眼見料理機的食材已經不多了,考慮到馬上到晚上的緣故,杜仲打算去店裡的儲藏室拿一些食材放進去。
確認一下冇有客人要進來,杜仲便向儲藏室走去。
儲藏室的位置在便利店最裡麵,與收銀台相距較遠,平時並不方便看管。不過儲物室平日裡都上了一把鎖,因此也不用擔心出什麼事。
走到儲物室門前,將鎖打開後,杜仲推開了儲藏室的門。
還未走進門,杜仲便先伸手進去熟悉地將儲藏室裡燈的開關打開。
將燈打開後,杜仲才走進這間儲物室。
眼前的儲物室,隻能用狹小來形容。
幾米大的空間放著一堆雜物與箱子;中間還有一個平時切東西的台子;室內角落裡有個老舊的冰箱,冰箱雖然老舊,但打理得很乾淨,就算打開也冇什麼異味,裡麵儲放的正是一些關東煮的食材;而冰箱對著的另一旁則是一個小廁所,平時員工們解決問題便是在這解決的,廁所衛生基本都是由小惠打掃,也很乾淨。
來到儲藏室,杜仲艱難地從一堆物品中擠過。他並冇有急著去拿關東煮的食材,反而先走到角落的廁所旁,推開門,打算進去小解一下。
由於這一天杜仲都冇怎麼放水過的關係,所以這次放水的時間稍微久了些。
小小的廁所裡,混合瀰漫著一股騷味與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結束放水,杜仲將手打上消毒液並認真清洗,處理完後便離開廁所關上廁所的門。
他走到冰箱旁,準備拿出要用的食材。
打開冰箱,杜仲發現原本空餘很多的冰箱,這次打開卻被塞得滿滿的,裡麵的冷凍層都放滿了黑色塑料袋。
拿起一包塑料袋,裡麵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硬邦邦的。
正當杜仲準備檢查一下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躁動的人聲。
杜仲來不及檢查,拿上需要的關東煮食材,便從儲藏室離開了。
離開儲藏室,回到便利店內,杜仲才發現是一個老女人在店裡鬨事。
“梁姨?”眼前的女人杜仲也很熟悉,她正是小惠的母親。
梁姨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停止了打砸。
“於小惠呢!?她死哪裡去了!?怎麼從昨天到現在都冇回家!?”梁姨看著杜仲,便直直走上前,麵目猙獰著對杜仲吼叫道。
“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幫著她和她爸一起來害我!現在她家也不回,電話也打不通,錢也不給我!”梁姨越說越大聲,帶著些許臭味的唾沫星子都飛濺到杜仲臉上來了。
從梁姨開始鬨事至此,圍在外麵湊熱鬨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擁擠的人們形成一堵出不去的牆,將這裡圍住。
杜仲冇有回答梁姨的問題。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過來這樣了。
自從小惠在這上班後,她的母親總時不時會過來找她吵架,內容也多是這些。外人聽了也許會覺得小惠是一個不好的女兒,但其實杜仲知道,這其中真相與說的往往相反。
小惠的母親自從與她父親離婚後,便開始有些不正常,不僅不工作,而且每天都會讓小惠打電話給她離婚且不管事的父親,還會讓小惠拿出錢來,讓她去麻將館賭博。
是於小惠獨自一人,撐起了這個本就支零破碎且風雨飄搖的家。
“小惠姐還冇來上班呢。你對我說這些冇什麼用。你要是再亂丟東西搞事情的話,我就報警了。”
杜仲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來硬的,他掏出手機一副要報警的樣子,讓眼前的梁姨快速安分了下來。
“好!那你看見她,記得讓她到老友麻將館來找我!我冇錢了,他們不讓我回家!”
這次於小惠的母親過來,便是像往常一樣,找她女兒要錢。活活就如纏身附骨吸血吮肉的螞蟥一般。
不過杜仲並不是她的女兒,梁姨對其無可奈何,隻好離去。
她走到圍觀的人群麵前,喝罵道:“看什麼看?冇看過是吧?”
喝罵完這句,她又轉身向收銀台走來。
杜仲見她回身走來的姿態,手裡捏著電話的力度都加了幾分。
好在這次她隻是從貨架上拿了一包煙和一個麪包。
於小惠的母親熟稔地撕開煙盒上的塑料包裝,她飛快打開煙盒,從中抽出一根細長的香菸叼進嘴裡,又從收銀台前售賣的打火機裡,隨意地拿起一個,將口中的香菸點燃。
香菸燃起,煙霧繚繞。
她將打火機塞進腰兜,貪婪地吮吸著口中叼著的香菸。她原本就有些消瘦的臉頰因為吸菸動作的關係,快速凹陷下去。
“一共是二十。”看著眼前的女人,杜仲緩緩道。
“把這賬記我女兒身上!”
對於杜仲的提醒,於小惠的母親十分不耐煩。
她厭惡地看了眼穿著便利店製服的杜仲,將麪包與煙盒收好後,才向外麵走去。
推開外麵圍觀的人群,於小惠的母親消失於茫茫人海中。
看著於小惠母親離去的身影,杜仲不明白為什麼小惠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會有這樣的父母。隻是可以明白的是,這樣的事情在北巷這種地方,也並不算很奇怪。
從於小惠母親這裡知道小惠姐一天冇有回家的訊息後,杜仲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一邊撥打著小惠姐的電話,一邊低起身撿拾著前麵被梁姨丟在地上的商品。
於小惠的母親很聰明。
她亂丟亂砸的東西,都是一些便宜且不容易弄壞的東西,比如瓶裝水與一些小物品什麼的。如果換以往於小惠在的時候,在其打發母親離開後,都是她對著杜仲道歉,然後低頭收拾撿起這些東西的。
杜仲不明白於小惠哪裡需要對他道歉,明明是這操蛋的生活該對她道歉!
低頭撿拾東西,杜仲撥打的電話,在耳旁響起鈴聲,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了商店外傳來了手機的音樂聲。
他急忙抬頭看去,外麵手機響的人,正是小惠姐。
“小惠姐,你來接班了麼?前麵你媽媽...”杜仲看到於小惠很開心,他急忙向前去,這時他才發現於小惠有些不對勁,臉色十分蒼白。
“嗯,我來了。”小惠姐語氣有些生硬。
“我先進去一下收拾一下,等下再過來處理這裡的東西。”小惠的眼睛直直看向前,她不管身邊的杜仲與地上的灑落的商品,便向儲藏室走了過去。
感受到了於小惠不對勁,杜仲走進儲物室旁,他聽到了裡麵傳來水流聲。
杜仲生怕出現意外,他打開了房門,進去後發現儲物室冇有於小惠的身影,反而案台上有著於小惠的衣服。
外衣,外褲,內衣,內褲,都淩亂地擺放在案台上。
水流聲從儲物室裡的衛生間傳來,稀稀碎碎。
“小惠姐在乾嘛...”在杜仲印象裡,於小惠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
但既然對方在清洗,杜仲也隻好離開。
可,就當杜仲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看到衛生間裡流出了水,粉紅的水,血紅的水,鮮血!
水聲越來越大,流出來的血水越來越多,順著衛生間的台階從上而下,漫了出來!
杜仲不顧一切,衝到衛生間,他推開衛生間的門,卻看到於小惠正擺弄著清水,沖洗自己的胸膛。
她的胸膛被刨開,內臟全消失不見了。
沖洗的清水與胸膛的鮮血融合,這紅濁的液體順著她殘破的身體,不停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