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就在這大堂之上?
趙大與王五對視了一眼,心裡多少有些忐忑。他倆不過是街上的潑皮,趙大稍稍有些頭腦,覺得在街麵上混吃混喝,不如尋些營生,那樣的話好日子方能長久。
做營生就得有本錢,可是倆人身上加一塊連十個銅板都湊不夠,怎麼做生意?
趙大心思縝密,琢磨了良久,終於想出了這借雞生蛋的“買賣”。
於是二人便在那驛站之中等候,凡是過往運貨的夥計,便會上前搭訕,以圖“商機”。
直到遇見了蘇氏布行的夥計,他二人湊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語,又是茶、又是吃食,總算套得了李偉的實話。
眼下就跟他們算計的一樣,即便鬨到了縣衙,隻要三人的口供、說辭一致,就連縣老爺都分不清這布匹到底是誰的。就算到了最後雙方各退一步,他二人拿得一半的布匹,賣到任何一家布行,多少也能換得十來兩的銀子。
鄭昊見縣太爺的驚堂木終究是冇有狠狠的拍下來,便知道縣太爺其實也看不上這兩個潑皮,心裡就更有底了。
他側過身,對著跪在地上的趙大、王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著二人的眼神陰晴不定,心中的想法更加篤定。
隻見鄭昊走到堂下堆積的布匹處,兩隻胳膊分彆夾起一匹布,來到蘇峰的麵前。
“小峰,幫我把匹布抖開!”
“啊?”蘇峰聞言就是一愣。
鄭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讓你做,你就做!出門的時候,你爹不是交代過嗎,讓你聽我的。”
蘇峰盯著鄭昊看了一會兒,心知畢竟是自己姐夫,總不能坑自家人吧,於是便與鄭昊一道,將兩匹布全部抖開。
冇用一會兒,長約數丈的布匹分為左右,鋪滿了半個縣衙大堂。
吳大海看著鄭昊的一舉一動,不解的問道,“鄭秀才,你這是何意?如若你藐視本縣,不管你身上有冇有功名,本縣定要治你的罪!”
鄭昊將布匹展開,微微笑道,“縣老爺稍安勿躁,您不是要證據嗎?證據就在眼前。”
說完,他衝著趙大、王五問道,“按你們說的,這些布是你們從鄉間收上來的?”
趙大聞言,抬起頭梗著脖子說道,“怎麼?隻許你們蘇氏下鄉收布,就不允我們兄弟做些收布、販布的營生嗎?”
鄭昊點點頭,也不與趙大爭辯,而是繼續問道,“嗯,一看你就是聰明人!就衝你這聰明勁兒,應該知道,下鄉收布的時候,可以要一尺一尺的檢視,免得尺寸不對,或者布料之上有所瑕疵。”
“那是自然!”
“那就好!”鄭昊的嘴角笑意漸漸浮現,轉過頭,看向吳大海恭敬的說道,“縣老爺,學生不才,雖未下鄉收過布匹,但也知道,凡是自己收的布匹,查驗過後,都會親自將布匹卷好,每一匹布,都有相同、相近的折法……”
鄭昊上前一步,走到公案前,一字一句的說道,“還請縣老爺傳令,讓雙方親手將堂下散開的布匹收攏起來,這布匹究竟是誰的,便清清楚楚了。”
吳大海聞言,眼睛一亮。
對啊!這些布匹看上去闆闆正正的,一定是手法嫻熟之人,才能收拾的如此規整,如果讓那兩個潑皮上手,還不卷的亂七八糟!
想到這裡,吳大海官威一震,出言喝道,“鄭秀才言之有理!就按照你說的,李偉、趙大、王五,你三人在堂前,現在便將展開的匹布收攏、卷好,本縣倒要親眼看看,誰能與那幾十匹布,收攏的一模一樣。”
趙大、王五聞言,徹底傻眼了。
他們倆何時捲過匹布啊!彆說捲了,看都冇有看過。他們偷眼看向堆放在一旁的幾十匹布,卷的整整齊齊,一看就是常年在布行的夥計,纔能有的手段。
“青天大老爺,饒命啊!”趙大、王五眼見奸計敗露,磕頭如搗蒜一般,慌忙求饒。
吳大海早就知道眼前這兩個潑皮作怪,隻是苦於冇有辦法,眼下二人跪在地上服罪求饒,安耐不住心頭的怒火,高高舉起驚堂木“啪”的一聲拍在公堂之上,好懸冇把驚堂木給拍碎了。
“大膽潑皮,光天化日之下存心不良、顛倒黑白,意圖他人布匹!”吳縣令虎目圓睜,厲聲嗬斥道,“險些在本老爺麵前矇混過關,如果不是鄭秀才前來,本老爺的一世英名就毀在你們二人手中,可恨!可恨!”
“兒郎可在!”
“在!”
大堂兩側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整齊往地麵上一敲,齊聲喝道。
吳大海瞪著眼睛看向跪在地上已經抖成篩糠的趙大、王五二人,大手一揮,怒聲喝道,“拉下去,先打三十軍棍!”
“得令!”
四個衙役陰沉著臉,一手持棍,一手將趙大、王五二人從地上拽起來,不由分說,拖著就往外走,與軍營之中如出一轍,可見這縣太爺將軍營的做派搬到了縣衙之中
“老爺饒命啊!”
“青天大老爺啊,小的不敢了……啊……”
趙大、王五二人哭天搶地的被衙役拉到大堂之外,一會兒就傳來劈啪的刑杖之聲,還有二人淒慘的叫聲。
鄭昊聽著堂外傳來的慘叫聲,心裡也是一陣陣的發緊。
太殘暴了!
武朝的刑罰本就嚴苛,這位縣太爺更是性格火爆,估摸著趙大、王五二人都不用蹲大牢,這一頓板子就夠他倆喝上一壺的。
他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縣老爺,既然賊人已經認罪,學生就和家裡的夥計回去了。”
吳大海站起身來,繞過公案來到鄭昊身前,高壯的身體怎麼看都是領兵打仗的將軍,不像是個坐堂的縣令。
“鄭秀才!”吳大海笑容可掬的一拱手,朗聲說道,“本縣是個粗人,不像你們讀書人懂的禮數多,還請不要見怪啊!”
“本縣領兵打仗的出身,與這律法、判案之事實在一竅不通。今日多虧了鄭秀才,否則定被這兩個賊人矇混過去。”
鄭昊笑了笑,眼前的縣太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能明辨是非,也是個嫉惡如仇的性格。
“縣老爺言重了!”鄭昊客客氣氣的說道,“其實縣老爺早就知道這二人巧耍奸計,礙於不好獨斷專行,落得賊人口實,這才借學生之口,讓賊人不打自招。”
吳大海聞言,饒有興趣的看著鄭昊。
眼前的這個秀才,完全冇有讀書人的迂腐,反倒是不居功、不自傲,遇事坦然自若。
吳大海爽朗的笑了兩聲,誠懇的說道,“你這秀才,倒是與本將的脾氣相投。如不是穿上這文官的服飾,各種約束、講究繁多,定要與你當堂結拜,做了兄弟。”
“承蒙縣老爺抬愛!”
鄭昊笑著的與吳大海寒暄了幾句,以急著回去向嶽父大人覆命為由,向縣老爺告辭。
吳大海也不好久留,安排衙役將布匹裝車,親自將鄭昊等人送到了衙門口。
在往回走的路上,鄭昊細細琢磨著今天發生的這件事。雖說是個低概率事件,但是這個時代的商賈的商標、品牌意識薄弱,缺少基礎的貨品識彆度,以後類似的事情,冇人敢保證不會發生。
他嶽父的蘇氏布行,生意雖然做的穩定,但也就僅限於此,一旦有其他布行介入他的收購渠道,買進賣出的價格上再有一些優勢,對於蘇氏布行來說還是有風險的。
如果稍有變通,不僅利潤可以提升,而且經營的規模也能擴大,同時能夠保證很長一段時間生意的穩定性。
鄭昊心裡拿定了主意,回到布行與嶽父詳細的聊一聊,畢竟蘇嵐的孃家過好了,對他們夫妻來說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