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陰雨,午後的天色,已如同傍晚時分。
天幕下,一艘竹篷小船,隨著水波輕輕搖晃,駛入江心。
隔著竹簾,船頭傳來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
“楊嬤嬤,您這每年都往瑞安京送人,能賺幾個錢?”船家馮老漢是個健談的老頭,搖著槳與那坐在船頭的中年婦人攀談。
楊嬤嬤穿著碎花衫裙,五官端正,雪白的脂粉下掩蓋著上了年紀的肌膚,頭髮梳得整齊,坐姿也極為端正,“往年賺的多些,瑞安那些達官貴人都願意在教坊花錢,偶爾看上了中意的,還會出重金買下。可惜這幾年,戰火一直蔓延到瑞安附近,京城現在……也是山雨欲來。”
楊嬤嬤一邊說,一邊觀賞著江上景色。雲江江麵不寬,兩岸多是山林。
方纔一場雨,船艙的竹篷上還在滴水,小舟行駛在一片氤氳水氣中。
“不管怎麼說,您賺的肯定比我們跑船的賺得多吧。”馮老漢撐著船,目光掠過船尾兩個彪形大漢,心中“嘖嘖”,這年頭還養得起保鏢,做皮肉生意的楊嬤嬤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好賺呢。飽暖才思淫·欲,如今貴人們也不捨得在女人身上花錢。唉!這生意也不知還能再做幾年,還是馮老漢你的生意好啊,不管有冇有戰亂,人總是要坐船的。冇準兒有了戰亂,這乘船來回跑的人還更多了呢!”楊嬤嬤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教坊嬤嬤,說出來的話都像是浸了蜜糖似的,讓人心頭舒坦。
船艙內,坐著三個姿容中上的少女,兩個少女埋頭讀書,另一個則是耷拉著腦袋,睡得人仰馬翻。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一個土黃色衣裙的少女,忽然大聲念起來。
“皇上!”對麵的灰衣少女似是被這讀書聲吵醒,“嘭”一聲頭磕在船篷上,這才猛然睜開眼睛,茫然看著眼前景象。
“哈哈哈!”土黃色衣裙的少女捧腹大笑,“宋箏,你人還冇到瑞安京,就夢見皇上了!”
旁邊一個絳色衣裙的少女,看似年長一些,鄙夷地指著二人道,“就你們兩個這樣,又蠢又笨又急切,也想入皇上的眼?”
宋箏咬了咬唇,垂下眸子,自以為桀驁。這副表情看在另外兩名少女眼中就是木訥的死魚眼。
方纔的夢是怎麼回事?少女思緒紛亂。
宋箏啊宋箏,你莫不是雜書看多了,竟然夢見自己與後位隻有一步之遙?
可是那夢境又是如此清晰,甚至連春風殿上的冷風,地麵的冰涼觸感都記得清清楚楚。
“鐘月,你讀的書多,我向你打聽個事兒,”宋箏扯了扯絳色衣裙的少女,像是要確認什麼事,“你聽說過蕭……蕭維嗎?”
“蕭維?”被稱為鐘月的絳衣少女微微蹙眉,“你問的可是炎州蕭家的……閔侯世子?”
“是……是他……”宋箏鬆了手,腦海中亂鬨哄的。
“讓你們讀書,是不是又在偷懶?”楊嬤嬤彎著腰進了船艙,眼神掠過三個女孩,落在那個姿容最為豔麗的灰衣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