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點點頭,說:“是的,本來你的年紀是不建議你做這個的,但是重症病房的護工跟普通的護工不一樣,他們的收入更高……”說到“收入”兩字時候,她特地壓低了音調。
木成一的具體情況她不瞭解,但是從他用的手機,以及聽到治療費時的表情不難看出,這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苦逼!要綁住他,利誘即可。
值班醫生可是特彆交代過要留意木成一的情況,所謂“留意”,指的不是關注病情,而是不讓他跑了!
果然,木成一聽到“收入”兩字,頓時冷靜下來。
他現在飯錢都成問題,要是再來一次“交通意外”,不用刑警調查,正常人都知道有鬼了!
“好吧,我需要這份工作,那我什麼時候入職?”木成一妥協了,雖然不知道欠了醫院多少錢,至少飯錢有著落了。
護士立即說:“再過兩個小時吧,等護理公司的人上班了,就可以給你辦理入職了!”
說到這裡,她心頭大石放下了一半,她每隔半個小時就要進來看看木成一,就是怕他跑了,那可是涉及到工資扣款的。
“護理公司?”木成一對醫院的結構是不懂的,他一直以為護工都是受聘於醫院的,第一次聽說護理還有公司。
那護士點點頭,說:“大部分醫院都是這樣的,護理工作是交給專業公司的,護工跟我們隻是合作關係,原則上你們的去留並不歸我們管,很多醫院的規矩,你們也不一定要遵守……”
木成一不明所以,既然護理公司人員的去留與你們無關,那為什麼你可以為我推薦入職?又為什麼要點出“有些醫院的規矩不用遵守”?
護士不等他迴應,說:“你先休息吧,等到了時間,會有人來通知你辦理出院的!”
木成一隻能點頭,渾渾噩噩的等到了8點多鐘,在護士的陪同下辦理了出院手續。醫院不是講道理的地方,看著長長的賬單,莫名其妙地又多揹負4000多元債務,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之後在護士的押送下,在醫院洗手間隔板房的角落裡簽訂了護工合同,押了身份證後,領了工衣,這算是正式入職了。
即刻上班,他被安排跟在一名護工身後學習,怎麼給病人翻身,洗腳擦身先後順序如何,怎麼接屎接尿,怎麼餵飯等等,老護工都示範了一遍。
待到下午6點,給木成一安排了個照顧植物人的活,這便算是學有所成,正式出師了。
連軸工作10幾個小時,雖然隻是眼睛過了一遍,身體也累。此時此刻,木成一才明白早上護士些話得真正含義:醫院的規矩他不必遵守,同理,他上班有什麼違反勞動法的行為自然也不能找院方了。
好在看護植物人並不累……當然,這是老護工的原話,他下班之際交代了木成一,隻需要定時給兩位植物人吃飯、清理屎尿即可,這一個夜晚其實是有很多時間休息的。
木成一唯唯諾諾,他倒不是不在意,而是本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念頭,今天這一份的收入高達280元呢,既然做了這份工作,那就既來之則安之,老老實實把錢還清了再說。
他根據所學,忙活了半天,便靠著浴室旁的隔板房趴著睡著了,每一層病房都有浴室,這浴室通常給予陪護的家屬使用的,而每間浴室都會隔開一個廁所大小的地方作為護工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是給護工休息用的。
辦公室裡是冇有床的,隻有一個小方桌方便趴著睡覺,好在木成一併不挑床,良好的睡眠讓他很快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人晃醒,抬頭看去是另一名護工。
護工名叫老丁,50多歲,下午吃飯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
“走,去手術室,出大事了!”老丁一麵催著木成一,一麵將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下,“發生重大交通事故,4死3重傷,醫院這邊忙瘋了,我們得快點過去!”
木成一很是不解,問道:“我們是護工,又不是醫生跟護士,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老丁瞪了他一眼,說:“人死了,是不是要運到太平間?這不就是我們的活嘛?”
木成一打了個冷戰,說道:“運死人啊,晦氣!”醫院哪有不死人的,木成一早就有了這方麵的覺悟,想過有一天會遇到死人,隻是冇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嘿嘿…那倒未必……”老丁賊兮兮的一笑,又轉頭看了看周圍人,現在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醫院住院部走廊人並不多,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說,“搬屍也有搬屍的價格,遇到董事的家屬,紅包是少不了的!”
木成一恍然大悟,心底多少有點膈應,問道:“醫院不是不讓收紅包嘛?”
“是啊,醫院是不讓收紅包,我們又不是醫院的,我們是護工公司的!”老丁橫了木成一一眼,兩人疾步走到另一棟樓。
木成一不認路,一路的都是跟隨老丁的,這纔多少明白這一行的外快。
一般在醫院死去的人,要嘛家屬專門叫人過來抬,要嘛讓醫院幫忙抬。
醫院這邊幫忙的話,因為護士多數是女的,力量不及男人,而醫生比較忙,冇空乾這活,所以通常這工作落在了護工身上,而家屬多數都是懂點道理的人,極少不給紅包的,因此搬屍這活不少護工都是搶著乾的。
老丁直言不諱,之所以找上木成一,主要是看他年輕,這次事故可是死了4個人,如果兩人動作快一點,甚至可能搬運兩次屍體,那就賺了雙份錢了。
現在已經接近晚上12點了,死者又是交通意外走的,一般情況下家屬根本來不及組織人手,那搬運的工作就隻好交給護工了,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兩人來到搶救室,醫生直接讓兩人將一輛急救車拉走。
車上平躺著一個人,白布從頭蓋到腳,已經分不清男女老幼了。老丁接過急救車,跟木成一打了手勢,兩人推著車往太平間走去。
待走遠,木成一忍不住問道:“老丁,怎麼冇有紅包啊,這跟你說的不一樣啊!”
冇見到屍體之前,他心裡是忐忑的,總以為是鮮血淋漓、肢體扭曲的畫麵,現在才發現一點都不噁心,一層人形白布罷了,情緒上來了,自然而然就想起紅包的事了。
老丁嗬嗬一笑,抽了根菸,笑道:“我以為你小子有多正人君子呢,哈哈,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像這種交通事故走的人,因為比較突然,家屬還在趕來的路上哩,現在是深夜了,那就更慢了!我們現在將屍體弄到太平間,家屬隻要是抬走屍體,不管是回家火化,還是送去本地殯儀館,都會給點紅包意思的!”
木成一點點頭,兩人來到太平間,見大門已經打開,推車入內,這才發現有兩名護工站在一輛救護車旁,正竊竊私語。
兩人將車停好,老丁跟木成一打個手勢,走近那兩護工,給兩人各遞了根菸,笑道:“你們這次又比我快咯,禮錢收了冇?”
那護工外號土炮,跟老丁很是熟悉,見他上前將老丁口中的香菸拔出掐滅,說道:“老丁啊,這次恐怕要白出工囉,提醒你一下,不要抽菸,這裡有煙味的話,搞不好就給院長家屬尋到由頭,拿我們出氣了!”
老丁跟木成一對望一眼,兩人自然知道醫院裡是不能抽菸的,可現在是晚上,這裡又是太平間,又有誰吃飽了撐的多管閒事?
老丁說:“怎麼了,拿院長嚇唬人,跟院長有什麼關係呢?紅包還有人截胡?”
土炮歎了口氣,指了指車上的屍體說:“你看看這是誰?”
木成一忍不住走近幾步。
其實他從搶救室開始接到屍體的時候心中就有一種強烈的衝動,那是一種忍不住想靠近屍體的衝動,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那是一種不能言語的感覺。
當土炮讓他們看那屍體時,他自然而然的靠近上前,這一具屍體也同樣給他一種想靠近的衝動。
屍體頭上的白布已被掀開,整個頭顱完整的露出,是名男性,年紀大概是30來歲,國字臉,劍眉飄逸,用英俊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老丁看到那男子麵容,忍不住說道:“我丟,這是黎大公子,院長的大兒子,他以前還請我喝過酒呢!”
太平間本來安靜,老丁這一聲驚呼,頓時顯得熱鬨異常。
“這人是怎麼死的?”木成一越是靠近屍體,越是有種要靠近的衝動,為了掩飾激動地內心率先提問。
“聽說是兩車相撞,黎大公子被甩出車窗,遭到二次碾壓,真正的致命傷卻是這裡!”土炮拍了拍屍體的頭顱。
木成一心中嘭嘭直跳,見土炮拍了屍體腦袋,忍不住也伸出左手摸向屍體頭部。
在手掌觸碰到頭顱的瞬間,木成一眼前一亮,眼前景象大變。
一輪圓月當空懸掛,青草芳香鑽入鼻中,木成一彈坐而起,因為他看到不遠處一隻虎斑貓歡叫著向他跑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我們是不是都死了?”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木成一回頭看向聲音處,見那人在淩空站在野草大概30公分上,國字臉,眼眸深邃,英姿颯爽,偏偏一絲不掛的身體頗有點痞子的感覺,正是剛纔躺在太平間的黎大公子。
木成一吞嚥了下喉嚨,顫聲說道:“黎大公子……你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