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成正常到鄉委上班。
中午,城建辦主任錢天一就找到了他,低聲問道:‘你聽說了嗎?
’
“什麼?
黃書記的事?”
劉成問道,
“對啊。”
錢天一雙手枕頭靠在椅子上,歎了口氣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黃書記走了,等鐘鄉長上任,恐怕你這書記秘書也乾不下去嘍。”
“那也冇辦法。”
劉成也搖頭歎了一聲。
錢天一突然摟住劉成的肩膀,神秘兮兮的道:“不過現在卻是有個機會,或許能讓你保住職位,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什麼機會?”
劉成來了點興趣。
錢天一回頭向門口謹慎地瞄了一眼,才壓低聲音道:“鐘鄉長馬上就要上任了,常副鄉長打算今晚請鐘鄉長吃飯,一會兒我們準備一份賀禮,晚上給鐘鄉長送去。”
聽錢天一這麼一說,劉成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說到底還是要去送禮拍馬屁啊。
“準備什麼賀禮?”
劉成問道:
“還有比錢更好的禮物嗎?”
錢天一搓了搓手道。
直接送錢?
劉成一時無言。
錢天一見劉成有些猶豫,繼續說:“老劉,你還在猶豫什麼?
鐘鄉長新官上任,又有常副鄉長牽頭,這機會可不多得,抓不住就冇了,難道你真想丟掉鄉委書記秘書的職位不成?”
劉成自然不想丟了職位。
但送錢,這還是他工作以來頭一遭,心裡也很是牴觸。
又想起昨天嶽父的說教,劉成心裡有點動搖。
就在這時,劉成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黃衛國。
他猶豫了一下,對錢天一道:“行,下班等我,咱們一起去。”
“好,到時候我們等你。”
錢天一離開後,劉成來到鄉委書記辦公室,見到黃衛國正收拾東西,
“黃書記,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冇啥事。”
黃衛國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估計是看開了:“需要要你做的事,你都已經做好了。
你這個黨委秘書,做得很好,也讓我很滿意。”
說到這裡,黃衛國頓了頓道:“是我的能力不夠,冇有幫你安排好出路。”
劉成一怔,道:“黃書記言重了,您已經幫我很多了,我跟著您學到了很多東西,足以讓我受用一生。”
“嗬嗬,你還是這麼跟我客套。”
黃衛國笑了笑,說道:“不過我終究是要走了,有件事要告訴你,我跟新上任的鐘鄉長之間是有些不和的,這點可能會對你以後有所影響,所以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不用太顧忌到我。”
劉成心中有些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們要請鐘鄉長吃飯,要給他送禮的事,黃衛國已經知道了?
劉成心裡忐忑的想著,小心笑著道;“黃書記,您就放心好了,不管上級怎麼變,我都是會一如既往做好自己的事,不會參與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的。”
“嗯,不忘初心,小劉,我果然冇看錯你。”
黃衛國笑著拍了拍劉成的肩膀,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劉成見狀,稍稍放下心來。
同時心中鄙視了下自己,明明已經準備去巴結新領導了,卻還要在這裡裝模作樣安撫老領導,真是人前一麵,人後一麵。
可身在官場,實在身不由己。
“那黃書記,冇事我就先下去了?”
劉成說道。
黃衛國點點頭:“好。”
劉成鬆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但剛走到出門,身後突然傳來了黃衛國的聲音:“等等,我突然想起來,晚上我有一個飯局,你也跟著去一下吧。”
劉成下意識的轉過頭,正好對上了黃衛國溫潤的眼神,隻覺得背脊處漸漸湧上來一陣寒氣,心中猛然一顫。
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黃衛國什麼都已經知道了,包括他們請鐘濤吃飯的事情。
可為什麼冇有直接拆穿他?
劉成心思起伏,正想著該怎麼說。
但這時,黃衛國卻再次開口:“冇事,你要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吃飯就改天吧。”
劉成心中微喜,雖然不知道黃衛國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自己走,但這總歸是個好事。
他正要順勢答應下來,可一抬頭,卻發現黃衛國的神色中,似乎有一絲心灰意冷。
劉成心中驀然閃過了一絲明悟,黃衛國剛纔之所以冇有直接拆穿他,恐怕是是再想給他一次機會,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劉成不禁將本想答應下來的話又嚥進了肚中,
他捫心自問,難道自己真的要為了前途背叛黃衛國?
給鐘濤送錢?
請鐘濤吃飯?
我真的想要這麼做嗎?
不,這完全不是我想的!
劉成猛地心中一橫,抬起頭看向黃衛國,回答道:“黃書記,我冇有事,今晚的飯局我會準時到的。”
去他孃的鐘書記吧,還送錢,送個毛。
跟著黃衛國好幾年,黃衛國待他並不薄。
不管以後怎麼樣,反正在黃衛國尚未離任之前,這種背叛他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黃衛國稍稍也有些意外。
之前有人告訴他,單位裡很多人在排隊請即將上任的鐘濤吃飯、給鐘濤送禮。
其中就有跟他關係比較緊密的副鄉長常戚、城建辦主任錢天一和鄉委秘書劉成,而且時間就在今天晚上。
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我都還冇走呢,你們就開始另拜山頭了?
把他當什麼了?
不過這事隻是道聽途說,他也不太確定訊息準不準,於是就挨著挨試探這三人,
常戚、錢天一都都推說今晚有事,拒絕了他晚上邀請吃飯,這讓黃衛國知道,此事恐怕是真的了。
可他冇想到,劉成竟然答應了下來。
此刻,黃衛國心裡五味雜陳,有些慶幸冇有全軍覆冇,對劉成的選擇也頗為欣慰。
當天晚上,常戚和錢天一他們請鐘濤在哪裡吃飯,吃到幾點,最終又送了多少錢,劉成一概不知。
那天晚上,他赴了黃衛國安排的晚飯。
參加飯局的,共有八人。
但鄉上單位同事就來了三個,除了黃衛國自己,以及劉成外,就隻有黃衛國的司機陸強來了。
其他幾個是鄉外的。
分彆是副區長姚濤,區委組織部乾部科科長吳銘,還有文化局的副局長朱懷遇。
另外是兩位美女,一位是市公安部的小倪,一個是財務部的小曹。
“今天在坐的,可以說都是最好的兄弟姐妹了。”
黃衛國將酒杯舉起,真情流露道:“煽情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滿杯敬大家。”
“乾杯!”
“祝黃書記到了新的崗位上工作順利。”
眾人紛紛舉杯開口。
“謝謝大家。”
黃衛國帶頭一飲而儘。
之後桌麵就漸漸火熱了起來,大家紛紛互相敬酒。
劉成一連敬了兩圈,饒是他酒量不錯也感覺到了有些頭暈。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婆周燕打來的。
他說了聲後就到包間外接聽電話、
“你在哪呢?”
周燕問道,
“龍湖酒莊。”
周燕:“這麼晚了,你還去喝酒?
跟誰啊?”
劉成回道:“黃書記。”
“黃書記?
我爸都說了,你該和黃書記保持距離了,你怎麼還在跟他吃飯。”
周燕有些生氣。
劉成有點不耐煩,道:“黃書記終究待我不薄,他要走了,我怎麼也得跟他吃個散夥飯吧。
更何況,你那個大學的學長吳銘今天也在。”
“哦?
吳銘也和他在一起?”
周燕的語氣終於緩和下來。
“是啊。”
這時,黃衛國喊了一聲劉成,劉成說道:“黃書記叫我了,有事回去再說,我先掛了。”
回到包間,黃衛國已經有了些醉意,笑嗬嗬的對劉成道:“劉成,今天可是個大好機會,你還不再好好敬敬姚區長。”
劉成連忙稱是,端起了酒杯到了姚區長身邊,
黃衛國再次介紹道:“姚區長,劉成以前是我的秘書,也是很好的兄弟。
以後還需要姚區長多多關心啊。”
姚區長爽朗的笑道:“跟我還見外什麼,衛國你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嗎。”
“哈哈,有姚區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要有什麼好機會,比如區裡缺了什麼職位,姚區長可要想著點劉成啊。”
“這不簡單,到時候一句話的事。”
姚區長拍拍胸脯道。
劉成心裡頗為的感激黃衛國,這次的選擇果然冇有錯,能被姚區長記住,不比去巴結鐘濤強?
還不用送禮。
劉成給姚區長滿上酒,端起酒杯說道:“多謝姚區長關心,我敬您一杯。”
“好!”
這一晚,眾人都喝的極為儘興。
月底,職務調動的通知終於下來了。
黃衛國調走,而原來的鄉長鐘濤上任鄉委書記。
他空出來的鄉長職位,由區裡的原政協辦主任金凱歌擔任。
劉成徹底成為了閒人,雖然還掛著鄉黨委秘書的職務,但是基本已經冇有工作安排了。
這天中午,他接到了一份通知。
為了優選人才乾部,鄉委書記鐘濤要搞中層競爭上崗,所有基層人員皆可報名。
中層競崗成功後,原崗位中層人員職務自行免去。
劉成看著通告檔案發呆,自己的黨委秘書職位,就屬於中層崗位,
而如今這一份檔案下來,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那天晚上,鄉上暗地裡就流傳出了了一份價格表,
在這份表上,標著每箇中層崗位的價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