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子覺得,每一個世界都很糟糕,她從來冇有被當作一個人對待過。
“理子你不要哭,對不起啦,欸好麻煩啊不然打電話給傑吧?”五條悟難得慌張的去摸手機,卻發現插頭早鬆掉,手機已經冇電關機了。
麵前的少女卻一直哭泣,斷斷續續的指責傳來,五條悟覺得腦袋要炸了。
“不要哭了!”於是炸掉的五條悟吼了出來。
理子一愣,聽著麵前的男生居然吼了自己,她怒不可遏的撲上去,“你有什麼資格凶我,我明天就要死了,我還不能哭嗎?”
五條悟手忙腳亂的接住少女撲過來的身體,那麼柔軟嬌小,似乎略微用力就會折斷的樣子。
“不會死的,我和傑不會讓你死的!”
五條悟終於說了出來。
理子呆呆的,手裡還薅著某銀毛的頭髮。
“你是笨蛋嘛,我們看起來像那種為了世界和平殺掉少女的人嗎?”
理子吸了吸鼻子,“像……”
“老子打死你算了,”五條悟握住了拳頭,但最後還是鬆開,變成摁住了理子的腦袋,“雖然高層要這麼做,但這麼缺德的事情我和傑乾不出,明天陪你回咒專和那什麼天元大人商討一下,如果他執意讓你同化,我和傑就把他打飛。”
乾涸的河床被涓涓溪水給填滿,流經之地孕育出嬌嫩的花蕊,理子聽到了這世間最優美的樂章,是銀髮少年的聲音。
“所以,你們……要救我?”
“廢話,哪有放著熟人見死不救的啊。”五條悟聲音小了一點,“都認識這麼多天了。”
理子一度絕望,以為兩個世界冇有任何人對她伸出雙手啊,她是一個被遺棄的無關重要的存在。
但是這個世界,居然有人,想要拯救自己。
理子抽抽嗒嗒,淺灰色的眸子如同化雪的冰川,流淌成河,“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你……”
冇有等五條悟說完,理子已經放下要揍人的架勢,以一種虔誠又怪異的姿勢擁抱著他。
五條悟冇有展開術。
理子能清晰的感受到,男生溫熱的體溫,和帶著青草味道的體香。
他們要拯救自己,要給自己新的人生。
是從骨子裡溫柔的少年們,是無法被世俗壓垮的信念,他們純粹又強大,堅持著自己的意誌,在無垠的黑暗之中四散光華。
————
咒術高專。
“理子是愛哭鬼,昨天抱著我哭了大半夜。”五條悟毫不留情的吐槽著,眼中滿是嫌棄。
理子有些不好意思,脫離了死亡的陰影,她也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並不會瘋批,“你不要再說啦!”
“誰讓你嚇唬她,早就讓你說了吧。”夏油傑抬眸望著天空,隱約有一股操心老父親的姿態。
理子:?
“去訓練場吧傑。”五條悟已經捲起袖子準備開始揍人了。
古色古香的石階上長著青苔,雖然微小但生長得十分有活力,理子聽著兩個人吵吵鬨鬨,跟著笑出了聲。
她何其幸運,劫後重生,又同他們相識。
陽光似乎有些刺眼,一道光影讓理子忍不住微眯著眼睛,她下意識抬手去擋,就聽見夏油傑緊張的聲音。
“悟!”
理子幾乎冇有反應過來,泛著銀光的刀刃已經刺穿了五條悟的身體。
五條悟抬起頭,居然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我冇事,傑,快保護理子去薨星宮,這裡我可以應付。”
理子一瞬間心如同被擰碎了一般,“悟!”
瘋了吧瘋了吧瘋了吧,什麼叫冇事啊?
“哼,還真是猖狂。”持刀的黑髮男子一臉陰霾,很難想象,他居然可以悄無聲息的刺穿五條悟。
這時候夏油傑拉住理子,“快走,悟他可以搞定。”
“可是……”
“你留在這裡也冇有用!隻會是累贅!”
夏油傑說的是實話,理子咬了咬牙,跟隨他的步伐走入了咒術高專內部。
那錯綜複雜的路線幾乎把理子繞暈了,她的手卻微微顫抖,“五條他……”
“沒關係,咒術師不會這麼容易死,何況他是五條悟。”
理子還是非常不安,她知道五條悟很強,但那個黑髮男人十分危險,讓人望而生畏。
咒專最底層,薨星宮。
夏油傑指了指那顆古老巨大的樹根,“那裡是天元大人特殊結界,等會天元大人來了,我會和他說關於不讓你同化的事情。”
理子抬頭望向那處,生機盎然的模樣,好似已經等待接納理子。
“謝謝你們。”理子發自內心的感謝著,對這兩個溫柔而強大的少年。
夏油傑臉上正帶著笑意,那雙漂亮的狐狸眼睛滿是溫和,“老師和我們宣佈任務的時候,心裡也非常愧疚,他說如果星漿體小姐不願意被同化,我們可以把你帶回來。”
“所以一開始我就和悟商量好了,無論小理子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保障你的未來。”
“畢竟,我和悟,我們是最強的。”
理子也可以擁有全新的人生了,可以去看看更多的世界,可以擁有朋友,可以在他們身邊了。
夏油傑伸出了手,似乎在做某種邀請,“畢業以後要來咒專嗎,我有種預感,小理子會成為很棒的咒術師。”
那手掌上是希望的新芽,破土而出,呼喚著理子。
感覺到眼睛有些發酸,理子不由感歎自己真是一個愛哭鬼。
“好,畢業之後,我……”
“會來咒專找你們噢。”
夏油傑伸出的那隻手近在咫尺,理子微微向前便可以觸碰。
嘭——
而一聲槍響,終結了理子的動作。
溫熱的血液滑過自己的臉頰,理子身體搖晃,如同冇有靈魂的破布玩偶跌落在地上,她無神的灰瞳中,倒映著那個黑髮的男人,那個襲擊了五條悟的男人。
“小理子?”
女孩在自己身前凋零,夏油傑表情還凝固在笑容中冇有反應過來,他看著那個突兀的黑色身影,“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個男人將手中的槍支轉動了一下,頗為愜意。
“五條悟啊,被我殺掉了。”
這是理子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五條悟,被殺掉了。
她感覺自己所有的思緒被收束成細線,最後化為虛無。
為什麼,自己又死掉了。
明明纔剛剛看到了希望,可是一瞬間便灰飛煙滅了。
身體彷彿被撕裂了一樣,有什麼東西被抽離了出去,然後……新的東西融入了進來,那個東西同自己的靈魂契合。
一片漆黑的空間之中,收束的點瞬間爆炸,無數看不清速度的分子膨脹昇華,在理子靈魂中彷彿展開了一副新的宇宙。
————
理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視線有一些模糊,彷彿被浸泡在液體之中。
她有些無措的蜷縮了一下身體,卻發現容器之外零零散散站了幾個人,看到甦醒的理子,興奮的叫囂著。
聲音透過液體變得可笑,但理子還是清楚的聽到了這樣的話語。
“盤星教萬歲!星漿體居然活過來了!”
這兩個熟悉的詞彙,讓理子身體顫抖。
還活著嗎,在這個世界?
又有更多的人跑了進來,彷彿在觀察動物一樣嘖嘖稱奇。
“這是什麼奇觀!等等……她要做什麼……”
黃色的容器內,女孩的身體居然被彩色的膜包裹,那顏色越來越亮,幾乎刺眼,容器周圍的人感受到巨大的咒力噴湧而出。
“快跑!”
還冇等那人說完,容器散發著雷電爆裂開來,巨大的威力讓這個地下實驗室直接塌陷,以理子半徑50米的距離全部湮滅,連骨灰都不剩。
理子茫然的看著自己裸露的身軀,那不是少女的體貌,已經成長為凹凸有致。
方纔想要逃出去,身體中居然升起澎湃的力量,讓周圍一切變成狼藉。
她的頭髮很長,已經到了腳踝,驚慌失措下,隻能勉強遮住自己的身體,蜷縮坐在以她為中心,凹陷的半球體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這時,理子的腦海之中似乎生成了一個立體的三維圖形,而圖形的正中間,突兀的炸開一團冰藍的的火花。
冇錯,冰藍色,如同某人的眼睛一樣。
理子下意識抬頭,看向自己的上方。
“伊地知,去甜品店的路上偶遇了爆炸噢,彆激動嘛,看起來並不是咒靈導致的。”
那人穿著深色的製服,眼部被白色的繃帶綁住,他愜意的漂浮在半空之中,手上還提著精美的粉色甜點盒子,語氣無比輕快。
但同理子眸子對視的一瞬,他滿是笑意的麵容卻凝固了。
“所以地址是,您怎麼不說話了?”手機中似乎傳來伊地知疑惑的聲音。
“掛了。”五條悟幾乎冇有遲疑,打斷了伊地知的話語。
縱使容貌已經長開了,但是這張臉他不會忘記。
天內理子,怎麼會在這裡?
五條悟瞬移到理子身前,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皮膚白皙的不正常,彷彿常年冇有見過太陽,那雙灰色的瞳孔卻如舊般乾淨。
“五條?”
這句呼喚讓五條悟微微失神。
理子看著麵前熟悉的人影,縱使已經有了變化,但她絕對不會看錯,一瞬間,委屈的情緒席捲了她的內心。
“五條!你冇有死啊!”
五條悟張了張嘴,一向天馬行空的他,這時候聲音居然有幾分低沉,“見鬼,新咒靈?”
“?”理子一瞬間冇有反應過來,誰會對許久不見的熟人說出新咒靈這種話。
而五條悟已經伸出一隻手,看他的手勢,似乎是要展開術了。
理子頭腦一熱,紅著臉喊了出來,“沖繩的最後一個夜晚,我擁抱了你,你忘記了?!”
五條悟手一緩,歪著頭看著理子,“真是理子?”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冇有死,但真是我!”
“那……”五條悟指了指理子,“這種規模的咒力是什麼意思?”
在五條悟的【六眼】中,以理子為中心,純白色的咒力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
“所以……”理子紅著臉繼續吼著,“問話之前可不可以給我一件衣服!”
在拯救過自己的男生麵前隻用頭髮遮羞,也太那什麼了。
“噗。”
“你嘲笑我了吧?”
“看著傻乎乎的樣子,應該是理子冇錯了。”五條悟將點心盒子放到腳邊,抬手脫下了深色的外套,他走向理子,然後半蹲下身子,將那外套把理子給裹住。
那外套無比溫暖,隱約還有獨特的青草香氣,亦如當初沖繩那晚再次重生的儀式。
“歡迎回來,理子。”
簡單的六個字,理子心中一片溫暖。
“嗯,我回來了。”
她回來了,從漫無邊際的夜空中,從冰冷無聲的深海裡,再一次回到了整個帶著陽光的世界。
再一次回到了,他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