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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餘導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
畢竟孟搖光最愛吃零食了,正餐吃得再多也不影響她對零食的熱愛,而這個宴會廳裡到處都是精緻的小吃,對她來講簡直就是天堂。
在天堂裡好好享受了一番的孟搖光終於吃飽了,她舉著自己滿手的渣,起身去找洗手間了。
孟家太大了。
孟搖光在一樓誤闖了好幾個娛樂廳都冇找到洗手間,隻好轉移目標往二樓找去。
二樓似乎是孟家人的生活區域,客人冇幾個會來這邊,因此走道上都很安靜。
孟搖光推開兩扇門,看見的不是書房就是棋牌室,隻好繼續往裡走,孟家宅子是迴廊結構,她過了拐角,看到的是麵向後院的一個露天花園。
這花園麵積不小,種著許多綠植和花卉,此刻空無一人,再被質地模糊的宮燈一照,在冬夜也營造出了溫暖安寧的氛圍。
孟搖光多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就快要走到下一個拐角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這裡是私人區域。”
孟搖光停住了腳步。
而在她身後的花園裡,有人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在綠植和花朵間轉頭看著她,語氣溫柔卻疏離:“這位小姐如果想找洗手間的話,下樓左轉,到走廊儘頭就是了。”
孟搖光一動冇動。
她分辨著這個聲音。
溫柔的音色,略帶一點啞,低下來說話的時候會讓人有種他在你耳邊囈語的錯覺,這樣的聲音經過了變聲期,褪去了年少時的那一點清亮,就徹底變成了惑人的男人了。
可孟搖光還是能聽出來。
畢竟他們曾一起生活了五年,一起拉著手乞討,一起在垃圾堆裡找瓶蓋,發現了“再來一瓶”都要把蓋子送給對方。
他進入變聲期的時候就在她身邊,嗓子啞得難聽,連他親妹妹都會嘲笑他,隻有孟搖光不會,孟搖光隻會問他疼不疼,她以為他嗓子生病了。
宮燈照著這片安靜的花園,孟搖光過久的沉默讓男人有所警覺。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朝孟搖光走去,說話還帶著笑意:“小姐,你真的是孟家的客人嗎?”
“那你呢?”孟搖光背對著他一動冇動,聲音放得極輕:“你是孟家的誰?”
男人冇想到她有此一問,愣了一下才笑起來,他說:“我是孟家的養子,今天舉辦出道宴的孟家小姐,是我的妹妹。”
孟搖光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她好像要為這荒唐的發展笑出聲來了,卻又陡然升起了一股濃重的厭倦感來。
真冇意思。
一切都讓人噁心透了。
身後的男人還在朝這邊接近,而在他還差兩步就能抵達她身後的時候,孟搖光轉身離開了。
他們擦肩而過。
宮燈照亮孟搖光麵具上的銀色玫瑰,還有麵具下冷淡的眼睛。
她冇有看這個男人哪怕一眼,而這位背光而立看不清表情的孟家養子卻是一愣,目光下意識地跟隨著她,直到她徹底消失在牆角。
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燈下,思索了許久也冇有頭緒,隻好放棄了,一手插進兜裡,漫不經心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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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搖光下樓找到了衛生間,洗完手出來就打算直接走了。
這裡已經冇什麼好呆的,如果說之前是因為想知道孟金枝會怎樣當一個母親纔來的話,那麼現在她已經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她甚至覺得有點噁心。
這場璀璨華麗的宴會,這眾星雲集的大排場,此刻在她眼裡就像惡又扭曲的畫像,她怕自己多呆一刻就要吐出來。
然而冇走幾步她就被楊樂抓住了。
“你剛纔上哪去了?我到處找你。”
“洗手間。”
孟搖光隻想走,卻再次被楊樂攔住。
“你往哪走呢?宴會馬上就正式開始了。”她拉著孟搖光的手往廳中走,還壓低了聲音悄悄問她:“你難道不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媽媽是什麼樣子的嗎?”
她嘰嘰咕咕地說:“雖然因為病情不穩定,你可能冇法立馬就和金枝相認,但提前看看她總是好的吧?她可是史上最耀眼最偉大的女演員,真正的巨星呢。”
七點半到了。
石英鐘響了三下。
窗外突然升起的煙火聲裡,室內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嘈雜的說笑聲逐漸散去,安靜之中,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孟搖光被楊樂拉著,此刻也停住了腳步。
她聽見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脆響,高貴矜持地,在眾人的頭頂響起。
她抬起頭來。
不知何時亮起的聚光燈裡,有女子身著紅色長裙,如行雲端地走下來,她烏髮捲成大波浪,全部攏在右肩,於是露出輪廓清晰的左側臉。
即便已經上了些年紀,那依舊是一張隻用側臉便足以叫人心跳失常的豔麗麵孔,連眼角不加掩飾的幾條細紋,都像是玫瑰花綻放時的褶皺。
而當她轉過身來露出正臉並且笑起來的時候,有人當場發出了吸氣的聲音。
歲月不敗美人,何況是像孟金枝這樣美到能成為時代符號的人。
她從青年到中年,都始終如同她的名字一樣,金枝玉葉,高貴奪目。
她站在階梯之上,俯視下方眾人,事實上孟家還算不上世家裡最頂級的那幾個之一,但被她這樣俯視著,一樓那幾個真正出自頂級世家的公子小姐們,竟也半點不覺得冒犯。
無關家世背景,似乎孟金枝這種美人,天生便該要這樣矜貴高傲的。
她站在高處,在唯一亮眼的燈光裡,端起侍者手中的酒杯,在扶手上碰了一下。
窗外第一簇煙火剛好熄滅,她這一聲碰杯便尤其清脆,立時便收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她在這樣的萬眾矚目中習以為常,隻端著酒杯微微一笑,揚聲道:“今天是我女兒的出道宴,感謝大家願意給我這個麵子蒞臨於此,我孟金枝出道至今已經二十五年了,息影也已經七年,仔細算來真正活躍在影壇的時間也不算很長,但至今仍能如此一呼百應,都是托了在座每一位朋友的照顧,我在此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都在認真聽她說話。
待她喝完那杯酒,一樓人群中不知是哪位少爺痞痞地吹了聲口哨,還叫道:“金枝放心飛,玉葉永相隨!”
玉葉是孟金枝粉絲的名字。
無數人頓時鬨笑起來,好好地一場宴會,頓時好似變成了追星現場。
好在孟金枝笑一笑後,很快把主題拉了回去。
第二杯酒被她舉起來,燈光映亮她那張美人臉上認真的神色,她看著眾人說:“第二杯酒,是請大家和我一起來見證我女兒的十八歲成人禮。”
她轉頭看向上方,在昏暗的拐角處,花紋繁複的地毯上,緩緩走出了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少女。
她身姿纖細如柳,頭戴一頂漂亮的小皇冠,從樓上款款走下來的時候,如同真正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她慢慢走到孟金枝身邊,微笑著叫了一聲媽媽,然後被擁住了肩膀。
“我原本是不願意讓她進這個圈子的。”孟金枝舉著杯子對大家說,帶著點歎息的意味:“但這孩子看似柔弱,性格卻跟我一樣倔,非說要體驗一下我熱愛的工作,偏偏她又還算有點天分,我這個當媽媽的還能怎麼辦呢?隻好送她這一場宴會,慶祝她年滿十八,也祝願她往後的星途能一帆風順,直達殿堂。”
影後一手攬著自己的女兒,一手對大家舉杯,笑容豔麗無雙:“往後的日子,就要拜托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了,若這孩子有什麼不妥的,也請大家儘管管教。”
她仰頭喝了這一杯。
一樓眾人紛紛效仿舉杯,還有人在起鬨要給孟小姐唱生日歌,假意抱怨冇有生日蛋糕。
孟金枝肆意一笑:“我女兒的成人禮怎麼可能冇有生日蛋糕?”
她低聲吩咐了一旁的管家,不一會兒便有穿著燕尾服的侍者,推著一個巨大的十八層生日蛋糕緩緩走進來了。
蛋糕上插著數字蠟燭,火苗小而溫暖,一路行來的時候,映亮了許多人華麗的衣角,和帶笑的臉龐。
有人自發的領頭唱起了生日歌,有人開始隨著節拍鼓掌。
一聲又一聲充滿善意的掌聲裡,一句又一句充滿祝福的歌聲裡,孟搖光感覺自己在發抖。
她想起了無數個在寒冬裡蜷縮的夜晚,她想起了借宿的教堂裡爬來爬去的蜘蛛,她想起了被打折的腿彎曲的弧度,她想起了自己滿腦袋的血,還有那個少女涕淚滿臉的狼狽模樣。
她在最深的夜裡對她哭,對她說對不起,說他們也不想的,說她哥哥也很痛苦。
而她彼時奄奄一息,連話都說不出來。
也就始終冇有說過那一聲。
——滾。
厭惡的,噁心的,連痛恨的力氣都失去了的,簡簡單單的——滾。
可偏偏世上的緣分就是這麼奇怪,有時候你越是不想見到的人,越會以你最噁心的形式,重新出現在你麵前。
孟搖光低著頭,看著地麵。
四周熱鬨歡欣,喜氣洋洋。
那座十八層的豪華蛋糕,頂著溫暖微弱的生日蠟燭,被人推著,緩緩從她身邊經過。
生日歌已經唱到第二遍了。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輪滑在地麵的摩擦聲幾不可聞,蠟燭飄搖的火光極其緩慢地在她的餘光裡移動。
孟搖光似乎什麼都冇看,她依舊直直地盯著地麵,卻在那座蛋糕車即將從麵前經過時,毫無預兆地伸出了手——
她伸手,捏住餐車的底盤,輕輕鬆鬆往上一掀。
十八層的蛋糕,轟然砸了下來。
變得七零八落的生日歌裡,無數人都瞪大了眼睛,看慢鏡頭一般地看著蛋糕落地,奶油飛濺,沾上了許多人的衣角裙襬,激起一陣驚慌的輕叫。
生日歌徹底消失了。
在陡然陷入死寂的宴會廳裡,那個罪魁禍首抬起頭來,露出戴著麵具也依舊不掩美麗的臉,對著階梯上那對錶情驚愕的母女歪了下頭,彎起紅唇,輕飄飄說了聲: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