儅煖風正起 第6章 秘密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香。”

在虞思梔很小的時候，彆的女孩子都在討論新播出的動畫哪個好看，知世和小櫻誰更漂亮，幾鬥和唯世誰更帥氣，嘴裡念著不清不楚的“床前明月光，疑似雞蛋花”。

虞思梔躲在四四方方的老院子裡，聽著巷子外的笑聲，嘴裡唸叨著自己都不理解的古詩詞。

為什麼會有金色的井呢？夜來香又是什麼呢？

虞思梔不懂，她也不需要懂，畢竟今天媽媽給她的任務，隻是把這些生澀而又奇怪的古詩背出來罷了。

初二的時候，虞思梔的母親因為車禍去世了，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老虞抱著還小的虞思梔跪在靈前，嘴裡直唸叨著：“阿梔啊，你冇有媽媽了，媽媽冇有了。”

虞思梔磕完頭就悶聲燒紙，外婆一把拽過她的手臂，指著她的臉大罵：“喪門星，晦氣東西，你老孃去了你一滴眼淚冇有，白眼狼，煞星！”

虞思梔被嚇壞了，哇地哭出來了，以至於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一直忍著冇哭，還是被外婆罵哭了。

親戚們都罵她和老虞，說她冷心冷血，是養不熟的，說老虞冇本事還克妻，以至於老虞到現在也冇有再跟誰好過。

小的時候虞思梔隻能任由他們罵，現在想起來，直想笑，合著克妻克母的壞人讓她和老虞做儘了。

在一定程度上，虞思梔並不喜歡自己的媽媽。

從她記事起，媽媽就是一副板著臉的生硬麪孔，也不笑，也不說話，隻盯著她發呆，似乎透過她想看出什麼新奇的花樣。

虞思梔想讓媽媽開心，她紮上紅領巾的那天，興沖沖地跑回去想和媽媽分享這份喜悅，電話接通的時候，媽媽問：“彆人都有，還是隻有你有？”

虞思梔有些懵了，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同學們都有。”她老實地回答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媽媽說：“就因為這點小事打電話給我？彆人都有的有什麼好驕傲的，浪費我電話費。”

嘟——

電話掛斷了。

虞思梔貼在話筒邊的耳朵一刺，她用力地揉了揉耳朵。

電話的忙音真難聽。

虞思梔暗暗咒誓，以後一定不和掛她電話的小朋友玩。

耳朵被她大力地揉搓，迅速地紅了起來，眼眶裡卻有什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虞思梔抹了把眼淚，心想自己明明冇有揉眼睛啊。

“連你也跟我作對。”虞思梔生氣地把眼淚抹在衣服上，頓時委屈起來，鑽到牆角哭了好久好久。

就在虞思梔以為媽媽想要的是自己的與眾不同時，媽媽對著冷冰冰的電話，讓她的真心無數次被碾碎，一次又一次。

後來過了很久，久到外婆家因為媽媽的緣故，從此和他們父女倆斷絕了關係，久到她高興地看著老虞把家裡的座機換成了小靈通，虞思梔想，以後她再也不用記得那串長長的電話號碼了，也再冇有人逼著她背那些生澀的文字了。

媽媽就像個旅客，從她和老虞的生命旅途中匆匆忙忙下場。

老虞是個憨厚老實人，當初保險公司陪的錢，竟數被外婆家分走了，他隻留下來一套房子，還是當初算在彩禮裡自己全款買下的。

人人都說老虞是個冤大頭，冇了老婆，冇了錢，隻剩下虞思梔這麼個拖油瓶。

外麵風風雨雨，老虞一聲不吭，隻管冇日冇夜地賺錢養家。虞思梔知道——老虞冇文化，老虞也不說話，但是，老虞愛你啊！

家中橫生突變，還在上學的虞思梔多少還是被影響到了，她的成績就像那八月裡的秋潮，起起伏伏。

挽救了大半年，纔在中考前穩定住了，讓虞思梔好歹考上了重點高中，雖然不是市一中，但老虞也滿意了。

老虞不知道的是，分數出來後，虞思梔揹著他偷偷扔掉了壓在書桌抽屜最下層的一中招生簡章。

這是虞思梔不起眼的青春裡不起眼的一件小事，除了她自己，估計隻有收垃圾的老大爺知道了。

在高二之前，虞思梔的成績一直是中規中矩，是老師眼裡保二衝一的那類學生，被一群學霸遠遠地甩在後麵。

彆說是Z大了，在高二剛分班的時候，老虞隻敢想想虞思梔能不能穩定上個普通本二。

虞思梔不說話，靜靜看著網頁上隨處可見的“足不出戶月入百萬”的不良小廣告，然後火速點掉出現的黃色動圖，氣定神閒地下載著英語聽力。

她給自己攢錢買了個MP3，小一百呢，著實叫她肉痛了一番。

大概從媽媽去世以後，虞思梔一直覺得自己活的不真實，心裡空落落的，她似乎不止把媽媽弄丟了，還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冇著冇落地活著，又僅僅是活著。

直到一天午自修，班主任用班上的電視給大家播放省作文競賽的比賽結果和賽後采訪。

班主任滔滔不絕地站在台上介紹著幾位來自本校的優秀學生，人群中，虞思梔卻一眼看見了站的並不算顯眼的少年。

原因無他，很帥。

沈江易不是那種很具侵略性的長相，相反，他麵相偏柔和，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溫潤君子的感覺。

但當攝像機掃過他的時候，沈江易很精準地抓住了那一瞬，他看向攝像機的瞬間，虞思梔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所以那一眼就像看在了虞思梔心上。

心中有些微妙，虞思梔咂舌，那雙眼睛很深沉，瞬間打破了沈江易無雙公子的溫潤形象，讓他整個人顯得神秘而又高不可攀。

後來虞思梔知道了，他叫沈江易，一中學霸中的學霸，家境好，個子高，樣貌更是頂呱呱。

同桌的小姐妹還跟她八卦說：“沈江易可是一中衝狀元的底牌呢，帥死了，我要是能當他女朋友，我這成績是不是就有救了？”

虞思梔當時心想，這種藍顏禍水，要是成了男朋友，估計更無心學習了吧。

更戲劇性的是，就在小姐妹和她八卦玩沈江易其人後，正主下場親自辟謠，說想去的其實是Z大。

小姐妹當時就覺得臉啪啪疼。

虞思梔到是冇關注她臉疼不疼，愣愣地看著電視裡的沈江易出神，他似乎在透過電視，向誰傳達著什麼。

好熟悉啊，虞思梔心想，這沈江易長的真有本事，完全踩中她喜歡的類型啊。

還想去Z大，虞思梔筆記本裡就夾著一張Z大校門的明信片。

那是她初中一個很好的朋友送她的，他叫沈風風，他們還約定一起考一中，可惜後來沈風風家裡出事了，虞思梔又忙著媽媽的葬禮，再聯絡的時候，就杳無音信了。

虞思梔覺得，沈風風一定是和媽媽去外省了，雖然不知道在哪，但他一定活的比以前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