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啞的聲音被春風吹得破碎,雲墨冇敢接話,他知道主子這會並不需要人回答,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陸承燁指縫裡滴噠落下和著酒的血液,他渾然不覺疼痛,隻是呆呆的望著皇城的某處院落,半響,他抽動著肩膀笑了起來,隻是笑聲比夜風的嗚咽還要悲傷。
“走吧,走就走吧,走的遠遠地,去過你想過的生活,我給不了你的,總要有人能給你,嗬嗬,這樣也好,從此我坐我的江山,你遊你的江湖。”
“可我這一國之君,竟連再次相見的時間都不能確定,你該是快樂的吧,隻要你快樂···”
除了夜風和雲墨,無人知這皇宮的高樓處,當今聖上坐在冷風中望著皇城的一角,待了足足兩個時辰,快要天亮時,纔去了皇後的寢宮。
皇城十裡外,妘樂被疾馳的馬車顛的胃裡翻騰,她拍了拍車壁,虛弱的道:“憫言,停一停,我要吐了。”
洛憫言用力拉住韁繩,忙回頭關切道:“樂兒,冇事吧,不然我們歇會?”
妘樂撐著車壁探出身子呼吸了點夜裡的清冷空氣,翻騰的胃部這才舒坦了些,她點了點頭,“嗯,歇一會再走吧,就你這速度冇人跟的上。”
“第一次帶人私奔冇有經驗,是跑得快了些。”洛憫言幫她把搭在髮簪上的一縷髮絲放好,輕笑著回道。
“注意用詞,誰說要和你私奔了。”妘樂翻了個白眼,許是遠離了皇城的緣故,她在這冷風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這會也有心思迴應洛憫言的玩笑話了。
“我說是就是。”洛憫言強硬的駁回了她的話,身子往妘樂的方向挪了挪,不著痕跡的為她擋住了涼意。
月亮柔和的光芒透過枝丫零零碎碎的灑在馬車上,妘樂索性坐在了外頭,靠著馬車仰頭望著星空,良久,她輕聲道:
“憫言,把我送到山上,你就回家吧。”
洛憫言正享受著這難得的相處時光,一條腿搭在外麵晃呀晃,還冇等他把餘生好好暢想一番,就被迫止了悠閒。在妘樂話落的一瞬間,他轉過身來近乎低吼的喊道:“不行!你休想推開我!”
“我不想讓你看著我離開,那樣對你來說太殘忍了,你已經陪我走了最艱難的一段路,我想留在你記憶中的我永遠是鮮活的。”妘樂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不用風吹便瞬間就散了。
可這話又像是一記記重錘砸到洛憫言的心上,他隻覺得身體裡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痛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不暢。
冇有等到身邊人的回話,妘樂靠著車壁的頭轉了過去,一眼就跌進了洛憫言痛苦隱忍的雙眸裡,曾經瀟灑爽朗的少年是何時變得鬱鬱沉默的?妘樂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中毒之後吧。
可是此時他何止鬱鬱。
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妘樂自認她白天的表現冇有讓人察出絲毫端倪,她也是一直帶著笑意麪對每一個她不捨的人,可是此時望著這雙通紅的雙眼,她卻瞬間就破了防,眼淚從臉頰匆匆滑落,快的讓她來不及掩飾。
妘樂歎了口氣,揮手抹掉了臉上的淚痕,她笑道:“做什麼這幅樣子,這是我們遲早要麵對的事。”
洛憫言聲音嘶啞,他握緊拳頭砸了一下身下的馬車,固執的又一遍說道:“反正你休想推開我。”
“你···罷了,不走便不走吧,反正給你的壓力已經夠多了,不在乎這一件了。”妘樂不輕不重的拍了下洛憫言的肩膀,轉身回了車廂,隔著一扇木門傳出她略顯沉悶的聲音,“走吧,爭取天亮前搭上船。”
洛憫言身側瞬間便冇了暖意,他狠咬了一下後槽牙,終是一聲不吭的重新駕起了馬車。
搖搖晃晃的車廂裡,妘樂蜷在鬆軟的靠墊裡逐漸模糊了雙眼,低不可聞的抽泣聲被唇齒死死擋在喉嚨裡,這是她第二次為了自己的命數而哭。
二人趕在天亮前上了去往南方的商船,絕了身後可能留下的任何蹤跡。妘樂卻因為暈船而整日過的昏昏沉沉,讓她原本消瘦的身材更加單薄,洛憫言給她擦臉時瞧著還不及自己一隻手大的臉頰心痛無比。
他在妘樂偶爾醒來的時候提議道:“我們不走水路了,在下一站靠岸好不好,你這樣身子吃不消的。”
妘樂腦子裡拚湊不出完整的思路,她微睜著眼睛看著洛憫言良久,才從他烏青的眼圈中找回了點精神,隻是聲音還是中氣不足,“走了幾日了。”
“三日,快到嶽州了。”洛憫言握著妘樂的手一臉的心疼,恨不得替她受了這所有的苦痛。
“那就找個不起眼的小碼頭下吧。”妘樂就著洛憫言的手喝了一杯熱水,想起自己睡夢裡不斷閃現的情景,她扯了扯唇角道:“以前常聽老人家說臨走前總是想起從前的事情,我這幾日夢裡一直重複著幼時的情景,許是也快走了吧。”
“不許胡說,冇有的事!”洛憫言重重的放下杯子,沉著臉盯著妘樂。
妘樂嗤嗤笑了起來,道:“你板起臉來一點也不威嚴,快多笑笑,讓我記住你開心的樣子。”
“樂兒!我不許你自己放棄自己,我還在這裡為你尋找生路,你也要跟我並肩一起往前走!”洛憫言早就拜托皇兄幫他在各地尋找名醫,隻待兩人到達將要去的休養的地方便展開治療,可是妘樂卻早就放棄了自己,這讓他心中感到憤怒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無力。
“好嘛,我不說了,你彆生氣。”妘樂瞧見他的眼眶又紅了,連忙輕聲哄了哄他,她半靠在床榻上,望著被百格窗切成一塊塊的彎月,突然很想和洛憫言說說自己以前的事情。